裴淳抬眼朝她一笑,“不必拘礼,我不过也只比你大几岁。二娘子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以姐妹相称。”
冯霁在家中常耳濡目染,都说伴君如伴虎,她若是真以姐妹相称了,冒犯了殿下可如何是好。
她忙不迭复又行礼,像只竖着毛的兔子一般,“殿下说笑了,小女何德何能,是万万不敢逾矩的。”
裴淳只道她年纪小,做事却机灵。行事这般,定是在家中长辈的影响下日渐形成的。
恰恰说明,冯大人也不是好拉拢的。
她从小妆匣里拿出了一对镯子,却并非想用首饰拉拢人。
她自顾自戴上其中一个,不紧不慢道:“冯衡是你家兄长吧?他在我舅舅手底下办事,为人还算勤奋。舅舅很是喜欢,常常写信念叨。”
冯霁一听兄长名讳,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捏着手帕捂嘴笑道:“兄长办事一向认真牢靠,能得秦将军喜欢,是兄长的福分。”
听罢,裴淳起身拉过她的手,“正是。所以我说,冯家妹妹能得我喜欢,会觉得有福气吗?”道完,另一只镯子便已经稳稳戴入冯霁手腕了。
便裴淳还将自己的手腕同她的手腕碰在一起,两只镯子“铛铛”作响。
冯霁受宠若惊,可也不敢贸然摘下镯子。只好怯怯地看着她。
“只是觉得有眼缘罢了,二娘子若是被我吓到了,倒是我的不对了。”裴淳以退为进,欲背身离去。
冯霁一紧张,便扯住了离人的衣袖,温吞道:“并,并无此意。姐,姐姐送的镯子,妹妹很是喜欢。”
裴淳这才请她入座,将糕点摆到她面前。
“上次春宴在席间,我远远瞧见了妹妹。便觉妹妹气度不凡,这心里便一直惦记着。今日就想着把妹妹找来叙两句家常,解解闷儿。”
冯霁这才卸下防备来,拿起一块糕点,朝她甜甜一笑。
“听闻中郎将常年都在边关,你与兄长应当是许久没见过了吧?”她话一顿,轻叹一声:“我也是有兄长的人......”
闻言,冯霁难掩愁色。她与阿兄至少有三四年未见了。
不过片刻,琼叶就见冯家二娘子,嘴里糊着糕点,哇哇哭了起来。差点没给她吓住。
到底还是个方满十三,思念兄长的小姑娘罢了。
裴淳揽过她肩膀,轻拍着:“听闻中郎将现下在益都,你青州祖父家。青州是我的地界,你若实在思念,兴许姐姐可以帮帮你。”
今日在宫中,母后塞给她一张纸条,那纸条上便只写了四个字:益都冯衡。
她若是能把冯霁带去青州,不论是于中郎将,还是于冯大人,她手上这个都是最好的筹码。
虽不知为何冯衡会突然回到益都,但裴淳知道,若此事办好了,她在青州的羽翼便会更丰满些。
冯衡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情绪一到,便抱着裴淳抽泣起来。
“呜呜呜,真的吗公主姐姐,我真的能去青州找我阿兄吗?”
裴淳轻轻点头,“好了好了,二娘子,睡一觉就好了。”
说罢,怀里的人瘫倒下来,压得裴淳有些喘不过气。
琼叶指着冯霁,半晌说不出话:“冯二娘子她!”
“糕点里下了些蒙汗药,没有个三五日是不会醒的。你把她扶到榻上休息吧。”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人推开了。屋外宫人也已散去。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清凌凌的男声:“殿下还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不过几个时辰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裴淳并未抬眼去瞧他,只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葱油香。
琼叶安置好冯霁以后便自觉退下了。
“现下外头都在找冯家二娘子,殿下就要惹火烧身了。”他自顾自说着,又将碗搁在桌案上才坐下。
裴淳这才瞧见,原是他端了碗汤面来。
谢之燕将筷子递给她,“殿下不怕吗?”
裴淳自然接过筷子,将汤面搅开,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是冯大人在寻她?”
“是裴钰。”谢之燕如实答道。
裴淳将面挑起,清汤面上浮这几滴油水,葱段不多,却处处散着葱香。
味道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寡淡。宫里饮食一般以清淡为主,但这碗面里却带了几分辛辣。
“随他去吧。冯大人回府了吧?”她像是盘问小厮一般,注意力显然都放在了这碗面上。
谢之燕莫名有些不爽,伸手将碗抽开些。
嘴上却还在回答:“喝得烂醉,被人背回去了。临走时问女儿在哪,裴钰说冯霁先行回府了。”
裴淳抬眸盯着他,双手正扶着碗。似乎在质问他方才为何把自己的碗移开。
“是吗,那裴钰是想趁人之危,自己把冯霁找到再带回亲王府?”
“挺不是人的。”说这话时,眼睛分明还死死瞪着谢之燕。
不知究竟是在说裴钰,还是他。
谢之燕也丝毫不示弱,也将手搭在了碗边,眼神却温和。
只是温和得有些渗人,他挤出一个笑来:“这面我做的,再骂,就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