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裴淳被搀进里屋后,将团扇一搁,便去了一侧。
床榻一侧放着一大一小的木匣子。小一点的那个匣子里则放着她的部分嫁妆,田契,房契一类。
而大一点的匣子与她同高,里头放着舅舅赠与她的兵器。
裴淳将箱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把剑来。剑柄上光秃秃的,并无装饰,瞧着极为朴素。
而箱子再往里瞧,便能瞧见一柄木剑。剑身粗糙,更像是孩童的玩具。
“秦将军待殿下真好,远在幽州还不忘送礼。这箱子兵器可是今早专门叫人运来公主府的。”琼叶在一旁乐道。
裴淳放好木剑,将箱匣关好,而后把那柄新送来的剑放在手中把玩起来。
那把木剑是小时候舅舅亲自为她做的,可那时她只想要把真剑,并不想要什么劳什子木剑。
便同舅舅撒泼,而后发起脾气来直接将木剑扔了。
谁知道舅舅竟捡了回去,如今放进了这箱匣内。
事后裴淳后悔想要回那柄木剑,舅舅却说找不回来了。也不愿再重新做一把。
同她说,想要练剑便自己去折喜欢的木枝,练起来也是一样的。
她那时候可没少找舅舅闹,就盼着要把真剑。
后来大了便知道,锋芒不外露才叫人觉着没威胁。
便也没有执着于要那柄真剑了。
可如今,舅舅却新铸了一把剑给她。叫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今时确,不同往日了。
随后,她将剑挂在床帐旁,最晃眼的一处。
琼叶拿来桌上的糕点,刻意避开桂花糕,毕竟今日殿下因为桂花糕发了好大的脾气。
“殿下,先吃点垫垫肚子吧。这才正午,离晚上还有好一阵呢。”
她心疼殿下,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外头宾客却热闹,吃嘛嘛香。
便不由地哀叹道:“奴婢就跟着殿下一辈子好了,嫁人什么的绝不考虑。”
裴淳回神笑她:“眉毛眼睛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不嫁人跟着我一辈子便要成老姑娘了。”
琼叶捧着糕点,递到她跟前:“那不也挺好,老了宫里的人还得尊称我一句姑姑,到时候我也做一个倚老卖老的老嬷嬷好了。”
话锋一转又开始叹气:“嫁人就要遭老罪了,别人倒是喜庆热闹了,新妇却要在这里饿肚子。”
裴淳这才明白,原来琼叶这是在心疼她。
自古以来,这世道对女子的确算不得公平。就连嫁人,女子也要在房中待好,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否则便会被人认为是不吉利。
就如琼叶说的那般,外头喜气洋洋的,可新妇却要在里头遭罪。
新婚头一日便要从正午等到晚上,等夫君来与自己行礼。而后便开始无尽无穷的奉献,一辈子困在宅子里,操持着这府上的大小事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一切的青春年华都已殆尽。便只好安慰自己,还有儿女可以倚靠。
裴淳将一头的发饰钗子一一取下,淡淡道:“可是也许日后我不在明京待了呢?那你便耍不了老嬷嬷的威风了。”
琼叶瘪嘴,将殿下取下的一头发饰收好。
喃喃道:“殿下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就算是死,奴婢也要和殿下葬在一起。”说完才发觉不对,又呸呸呸了好几声,怕给殿下招来晦气。
*
从正午到亥时的这几个时辰极为难捱,琼叶将自己听来的有关冯家的大小趣事全都讲了一遍。
比如,冯家二娘子,冯霁。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唯兄长主义者”。但凡有谁说了她兄长半句不好,她定是要回怼回去的。
而冯衡也待自己的这个小妹很好,只可惜兄妹二人自父母和离后便很少能见到了。
听说年前,冯家二娘子私自出府想去幽州找兄长,最后被府上的侍卫抓了回来。这才稍稍消停。
并且这位冯二娘子还是她堂兄,裴钰的未婚妻。
只是听闻,是裴钰强求来的,仗着自己父亲是亲王便想强取豪夺。
幸得冯二娘子还未及笄,能拖一阵是一阵。
眼看着不过半个时辰就要到亥时,待到亥时宾客们也大多都要打道回府了。
裴淳听完这冯家大小趣事,也有了些头绪。先前还愁这冯家不好入手,如今看来,也并非全无破绽。
她朝琼叶招手,“你去替我将冯家二娘子找来,就说有一事想请她帮忙。”
琼叶得了令,正欲开门,便听殿下又道:“若冯大人在场陪同,便尽量避开他。不要叫人知晓了冯二娘子在本宫这里。”
外头眼下正热闹,几轮推杯换盏,论谁也躲不过劝酒。
而她的人前去唤冯霁,就算是碍着身份也不好将她拒绝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炷香琼叶就将人找了过来。
“吱呀——”
琼叶将门推开,身边跟着个怯生生的女子,脸只有巴掌大,生得糯糯的。
裴淳正坐在桌案旁,漫不经心地摆弄茶具。
那女子冲她行礼:“小女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规矩倒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