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朗浔被阿欢丢瓶子之后,巡岗兵来收税了。
那会的朗浔不知道债奴要规避巡岗兵,竟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收取税款而已。他的税款已经交给了当时的队长,所以连屋子都没有上锁,就自顾自地在收拾院前的栅栏。甚至于在巡岗兵经过时,他还点头打招呼。
巡岗兵上下打量他,用苦沟话交谈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朗浔也看出目光里的不怀好意。于是他立刻收拾东西进屋,可就在他关门的刹那,一个士兵猛然蹿上前,用枪管抵住木门。
继而士兵一个接一个地闯进了他的屋子,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着了狠狠一耳光。他们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将他的双手反扣身后。
即便再迟钝,他也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他完全没有还手的力量,只听得耳畔的调笑和皮带环扣碰撞的声响。他接连地求饶,可简陋破旧的屋里没剩什么能换和平的东西。于是所有的挣扎只换来更多的耳光,直到他双耳嗡鸣,嘴角也被撕开,便不再徒劳。
紧接着,他看到了副队长,硼砂。
硼砂踱着步地从屋外走进来。他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却敲击着朗浔的耳膜。他的腰间有配枪,有佩刀,和皮带环扣一样擦得锃光瓦亮。
他猛然抓住朗浔的头发,逼着他抬头看向自己,而后笑起来。
他很满意。
俊朗,年轻,干净。他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婆娑过朗浔带血的嘴角,目光就像打量被兽夹困住的猎物。
他说,你们可以出去了。
朗浔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想象了各式各样的可能,可不管是什么可能,都能把他撕碎。他本以为从巡岗区出来就已经不用再受这样的凌辱,但他想错了,对债奴而言只不过是换了招待的阶层,而他们功用不变。
可好巧不巧,就在士兵窃笑着把他交给硼砂的刹那,后院却有了响动。
那响动像是碰掉了一堆的酒瓶子,也打破了硼砂的恶行。所有士兵立刻回过头去,见着在后院偷窥的阿欢忙不迭地逃走。于是他们立刻一窝蜂地冲向他,把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阿欢制服。
之后,硼砂的目标变了。
他因被打扰而愤怒不已,却也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直接拔枪打在被摁下的阿欢膝盖上,而后他们就这么围着阿欢,看着阿欢满口污秽地叫骂着,再一步一步爬回街对面。他爬过的地方拖出一地的殷红,从朗浔的后院到他屋前的栅栏。
当硼砂享受够了凌虐与羞辱的快感,便抓住阿欢的衣领脱进屋里,再狠甩上门。
后来,阿欢甚至被硼砂带走了一段日子。
朗浔从不细想阿欢遭遇了什么,再回来的阿欢也和从前一样。骂骂咧咧,肮脏不堪,到处偷窃,窥探,又对所有示好报以恶意与辱骂。
可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朗浔对阿欢的看法,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会给阿欢送吃喝用度。他做黑市跑工拿到多少物资,他会给一半与阿欢。
刚开始挂在栅栏的食物不会给拿走,直到被路过的人顺个干净。而渐渐地,阿欢也会挑挑拣拣。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但朗浔知道他开始接受了自己。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阿欢愿意和他说话了。
他刺探过阿欢,他想知道阿欢到底是不是真的帮了他。
阿欢说他只是想偷东西,可就给硼砂逮着了,“否则你想听什么,想听我怎么像你一样勾引劫肥料战士么。”
朗浔听着这污言秽语也不生气,他愿意相信美好的东西。既然对方不承认美好的版本,那他便觉着阿欢说谎。
阿欢给硼砂弄得狠,腿上都是伤。
每次硼砂来过就是这样,这还是好的情况。
有次朗浔实在看不过,操起铁铲冲向那群巡岗员。
可他甚至还没够着对方,就被一脚踹到肚子而趴下。直到展浊不耐烦地从屋里出来对着屋棚开了几枪,那群巡岗兵才作鸟兽散。
由于劫持官粮,展浊在苦沟里是有地位的平民,但还算是护着债奴们,至少劫回来的肥料会有债奴的一份。只是再多的帮助展浊便不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展浊从不和阿欢说话,而阿欢也从不求他。
从这个角度来说,反而竟是只给硼砂一个人虐待还好些。虽然下手狠,但又有哪个巡岗员下手不狠。
硼砂不许别人和他分享阿欢,即便是副手良隽。
前段日子为着筹备劫肥料的装备,硼砂不可开交,这会肥料队的展浊总算带着战士们出沟,他便把多日的烦闷全宣泄在阿欢的身上。
朗浔一边静听着屋外的响动,一边轻柔地给阿欢上消毒粉。
消毒粉倒是一直管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同样饱受硼砂剥削的债奴看不过去,偶尔会偷偷给阿欢酒精纱布之类的补给,塞进朗浔放在栅栏的塑料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