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等着那块挡块似乎冷静了些,他小幅度地咽了一下——
“呕——”
几分钟后,镜子里的人抬着头。
他的嘴唇发白,脸色也苍白,发丝贴在额前,眼角因为难受而湿润发红。
徐行看着笑了声,但镜子上却不像是笑。
多狼狈啊,徐行。
为什么今天是这样呢?
今天的视频该怎么办呢?
“叩叩——”
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徐行?徐行你没事吧?”
“你是吐了吗?”
“要不要去看医生?”
门外的人是何昉,徐行有些惊讶,他开口说:“没事——”他的说话声沙哑,徐行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没事,一会就出来了。”
即使清了下嗓子,他说的话好像滚在沙子一样卡顿。
徐行洗了脸,又漱口,没敢大动作,只是谨慎含了水又吐出。
他又花了几分钟把自己清理干净,徐行看着镜子,用舌头扫过嘴唇,至少整张脸上还有了一点红润。
接着,他打开了门。
“你没事吧?”
他一出门,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徐行笑了笑:“没事,就是刚刚我爸喝酒吐了,我也就想吐了。”
他说着,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握在手里收紧,徐行转头笑着问:“怎么了?”
“你在发抖。”
何昉眉心皱着,他的头往前倾,似乎想看清徐行的脸,但对方却又避开了。
徐行说:“没事,就是吐得有点难受。”
“是吗?”何昉没有松开自己的手,握着他的胳膊走到沙发,他能感觉到,徐行脚步轻了许多,他像是推着一片单薄的云,或者一个空的行李箱,好像一不留意,就会消失了。
徐行今天有些不对。
“我给你倒杯水吗?”
何昉转过身,接着又问,“你的蜂蜜在哪里?喝点有味道的水应该不会吐吧。”
他从冰箱拿出蜂蜜,又烧了一壶热水,期间,徐行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来,把这杯蜂蜜水喝了。”
“谢谢。”
何昉用刚烧开的热水兑了凉水,现在的水温并不烫手。
他顺势坐在徐行的旁边,看着对方的手轻轻攀上杯壁,徐行的动作有些忙,像是在想些什么。
“抓紧。”
杯壁上又覆上一只手,叩着徐行的手,收紧。
他开玩笑地说:“这要是再倒了我可就不收拾了。”
徐行回过神:“不会。”
一侧头才发现何昉离自己很近,像是秋夜里的风,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热。
他脸上扬起笑,好似日常地问:“你今天这么晚回来吗?”
“因为后面几天还有比赛,部长要求我们复盘。”何昉故意抱怨道,“复盘就复盘,复到零点算什么事,刚入社团的小朋友都要给吓跑了。”
“你们部长很严格吗?”
“嗯!要求很高,但人很大方。”
“怎么说?”
“比如凌晨请我们喝奶茶加班?”
闻言,徐行笑了:“可以不要奶茶吗?”
何昉愤愤道:“他买的时候以为是庆功的,都喝得很开心,谁知道这奶茶是用来提神的——我应该有点戒心的,打完比赛太高兴,一下就忘记了。还是低估这家伙的恶劣程度,下次我就请小朋友吃蛋糕下班。”
“或者下次直接告诉他教室不给借了。我们社团早就恶名远扬,三天两头一个会的,新来的小朋友都快哭了,还问我这是不是常态,我都不好意思说了——这要是都跑了,谁接我班啊。”何昉撑着下巴,说话悠哉轻快。
徐行静静注视着何昉,水杯抵在唇边,小口地喝着水。
客厅里,气氛安静,何昉的声音悠悠地落在空气中,像是一张纸在光下轻轻摩挲,安静又惬意。
过了一会,何昉说完了,他看着徐行问:“对了,你有洁癖吗?怎么吐得这么严重?”
徐行轻轻咽下一口水:“也不算吧,只是联想到一些不好的画面,我的嗅觉也比较灵敏。”
“哦原来这样。”何昉了然,他看了眼时间,又对徐行道,“我刚刚看叔叔又吐了,就进去照顾了一下。你刚才在厕所,好像没听到我说话,我就把房间的脏东西简单收拾了。不好意思进了你房间。”
徐行愣了,抬头,说了谢谢。
何昉起身伸懒腰,余光落在徐行身上,他垂着眼,盯着桌沿似乎在沉思什么。
这副神态何昉看得眼熟,他动作一顿,正对徐行,故意道:“你不会再想我怎么多管闲事吧?”
徐行有些着急:“没有,我很谢谢你。”
何昉笑了。
这句谢谢听得有些怪异,活像打球那帮人的阴阳怪气,但徐行又说得诚恳,何昉就着笑,问:“我知道,那你就是在想怎么还我人情了?”
徐行张了张嘴,好像确实没法反驳。
“徐行,我不知道我的行为对你是不是越界,或者给你添了个麻烦,但我的本意肯定不是如此。我做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开心,不是为了你的谢谢,或者道歉——帮助人我开心,但要是别人因为我的帮助而烦恼,我就不开心了……请原谅我厚脸皮地把这行为先定义成帮助。”
何昉咳了两声,声音放亮:“唔……总之,希望徐行同学不要老想着还我人情,你一还,我就不好意思自我感动了。但也欢迎你随时监督,如果我的行为给你造成任何不适,请即刻制止我这种损人利己的劣行。”
“以上,你可听明白?”
严肃的尾音落下,客厅一片安静,徐行不说话,但是笑着。
“咳咳——以上,你可听明白?”
见那人又一脸庄严地盯着自己,徐行只能应道:“听明白了。”
何昉满意地点头,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凑近问:“你不会尴尬吧?”
徐行没直说,笑着摇头,“还好,但我想拍个视频。”
某人眼睛一亮:“那我再说一遍!”
徐行倒吸一口气,反应神速:“不用,记心里了。”
某人嘿嘿一笑,嗅了嗅鼻子,起身打开阳台:“今晚的风很舒服,你要不要来吹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