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银河迢迢。天上星象流动,地上星盘凝固。
远处的楼阁层层叠叠,灯火通明,晦明交错,像是金子融化在房顶屋檐。夜风徘徊,四下无人,这样的氛围让江芙感到很舒服。
寂静的环境被一道声音打破:
“怎么在这儿?”
“看风景呀。”江芙没有回头,足尖依旧悬在高空,声音轻快:“陛下是来找我的吗?”
贺兰玥走近:“朕只是觉得胸闷,上来透气罢了。”
“好吧。”江芙耸肩,抬头继续看星星,高处的空气格外清凉。
夜空沉下来,盖在她明艳的裙摆上,对比鲜明,像是把花朵扔在黑幽幽的潭水中,环佩叮咚,声音逐渐微弱。
观星台的灯笼只点了两盏,高耸的台阶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头。贺兰玥忍不住去想江芙是怎么爬上来的。
他从后面牵起江芙的丝绦:“朕记得爱妃还在禁足。”
江芙感到腰间一紧,她偏过头来,语带商量:“陛下能否当作今晚没有见过臣妾?过一会儿臣妾便回宫。今夜月色这样好,若是辜负了多可惜。”
她轻轻推贺兰玥的手,希望他放开自己的衣衫。
对方一动不动。
江芙于是攒起一股力气推他,谁知这回贺兰玥却猛然松开手。江芙重心不稳,就要后仰栽倒下去。
风声呼啸,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失重感和拉扯同时袭来,贺兰玥拉起她的手,不紧不慢将她拽了回来。
“爱妃总是不听话。”他道,手指摩挲在她的手背。
然而江芙却没有他预料中的狼狈。她顺势攀上贺兰玥的肩,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他身上。
他要抬起脸才能看到她。
江芙前倾身体,攥着贺兰玥肩上的锦缎,在他耳旁问:“你想我吗?”
高处不胜寒,星辰也摘不到,他的脸也模糊极了。江芙看不清他穿的是龙袍还是蟒袍,戴的金冠或是玉冠。
总之她现在站得很高了,可以俯瞰皇城,低头也可以俯视他。她看到他眉弓下浓密的睫毛,鼻梁上的痣逐渐淡去。
这问题突兀又冒犯,若是其他人,恐怕借来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问贺兰玥,谁会嫌自己命长?
可江芙随口便说出来了,不仅如此,她还催促着贺兰玥要一个答案。
“江芙,朕随时都可以把你丢下去。”贺兰玥冷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陛下。”江芙抱着他的脖子,贴在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可您的心跳有些太快了。”
“朕今日饮了酒。”
江芙吸了吸鼻子,果然从他身上闻见淡淡的酒香,同龙涎香交织在一起,很矜贵的味道,让她想起富丽堂皇的宴饮。
“喝醉是什么感觉,好喝吗?”江芙歪头,仿佛对一切事都开始好奇起来。
她只在那次宴饮上喝过一口烈酒,不知道古代其他种类的酒有何特殊之处?
贺兰玥不习惯与人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天,弯弯绕绕,不知其意。若是别人,他早就搬出那套不好好说话就杀了的做法,最是方便。
可江芙身上无一丝酒气,反而像喝晕了似的。她总是有很多样子,笑着的、怯懦的、狡猾的……
“下来。”他的耐心耗尽。
江芙却背过手,身处高墙,这是个全然不顾平衡与死活的姿势。她将脸庞凑近,轻触在他的唇上。
只需轻轻一推,这具纤细柔软的身体便会立即香消玉殒。
在更进一步的触碰之前,她贴心补充:“您若是不想亲我,可以推开的。”
禁军在近处巡逻,风声鹤唳。权贵在宫城外宴饮,觥筹交错。更夫在巷口敲打梆子,莺鸟隐藏在枝叶中……
最高处,暴雨后的空气清新,猛然铺开,轰然炸开,夹杂若即若离的果香。黑漆漆的天,和这样清香丝毫不搭。
贺兰玥一手按在她后腰。
强势的气息袭来,没有铺垫,直接控制了她的呼吸。他似乎是想咬死她。
江芙回应着他,十分配合,予取予求。
月上中天,星星也变得遥远。她觉得自身的重量也愈发轻了,像是要飘起来。不过底下的人禁锢着她,唇舌深入浅出,纠缠着,沉沦在危楼顶尖。
贺兰玥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脖颈,抚摸着,脉搏在他掌心跳动。疾风穿过,江芙发丝扬起,在月辉下画了一道弧线。
像是过了很久,江芙舌尖发麻,忽然被人从石墙上掂了下来,远离危险的区域。
却好像更危险了。
“抓到你了。”他很有兴致地打量她,眼神瘆人。
江芙忽然后悔起来,方才不该那样逗他。小暴君确实不是受制于人的性子,方才一直装得被动,让她也疏忽了,以为他是措手不及。
自然界的猫科动物就常常如此,接近猎物前悄无声息、隐匿形态,甚至会模仿猎物同类的声音,放松其警惕。
随后毫不留情地吃掉猎物。
贺兰玥哪里是措手不及呢?
很快,他把江芙带回了自己寝殿。
梳洗过后,江芙乖巧躺在床榻内侧,期待着今夜安稳度过。下一刻脚腕却被抓住,像被浓雾中的水草缠住。
他的手背青筋浮现,让江芙想起浮现在他身上的赤红丝线,心绪猛地一紧。
“朕心烦得紧,阿芙怎睡得下?”贺兰玥不满,欺身上榻。
他换了身浅青中衣,像是天水交接处的碧色,温润极了。黑发全然披散下来,连一根簪子也无,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玉石青松一般的倜傥模样,前提是忽略掉他阴沉的表情。
江芙向后缩着身子,想将自己埋入被褥:“陛下因何烦扰?”
“明知故问。”贺兰玥握着江芙脚踝,轻轻松松就将她拖了出来。
他撩起江芙的寝衣边角。
“陛下,臣妾身上的葵水还没走利落。”江芙露出一个羞涩又得意的笑,无所谓地摊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