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半晌没有回应,孟允抒偷摸着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上堆满红霞。
孟允抒尴尬地绞着手帕,在诡异的氛围中进退两难:“公子好歹说点什么。”
踌躇之间她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这个问题答“是”或“否”都不大对头。
她正要找补,许昭忽地开口:“我与姑娘都是清白之身,也不曾在外沾花惹草,无法回答姑娘此问。”
孟允抒得到答案赶忙道谢,随后落荒而逃。
在过去的职业生涯中,她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尴尬场面,但许昭和她的关系特殊,她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为转移注意力平复心情,孟允抒一面快步走向房中,一面构思着报道内容。
接下来整整一日,孟允抒都在查证许昭所言是否属实。
按照许昭提供的证据,她在城中四下走访调查,确证姚府所作之恶;同时她找人收买了几个官员府中的下人,打探他们主家对许昭的看法,他与姚大人在朝中有何过往;而后她回到府中拿到账本,将上面的收支齐齐计算一遍,并未发现纰漏或疑点。
她在府中也亲眼见闻,按许昭的官职品级和俸禄来说,他的生活过得相当简朴,开支已经压缩到了极致。
结合涉案百姓及其他官员对许昭的评价,以及这两日对许昭的试探、自己在府中的见闻,他的确是两袖清风,一腔赤诚。
至此孟允抒也安心许多。最起码她不会被许昭谋财害命。
获得完整的证据链后,孟允抒捋顺逻辑,将这件事的疑点逐个击破,晚上点灯熬油地写了报道。
在秋盈催促了十几遍后,孟允抒终于完成文稿,满意地递给她:“姐姐帮我看看,可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秋盈放下手中的活计接来纸页,点头称赞道:“此文言语凝练简明,夫人的笔墨远在我之上,我提不出什么意见。”
说罢,她又扶孟允抒上床,温声劝道:“我知夫人至情至性,无论何事都讲求干净清白,可面对悠悠众口,凭一己之力难以辩白,你不该为此劳心费力。”
孟允抒褪下外衫,叫秋盈在她身边睡下:“但若是因此就坐视不管,任由他人颠倒黑白,便等于将舆论阵地拱手让人。如此下去,我们再也听不到真实的传闻,进而被奸恶之人误导。”
秋盈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似是在咀嚼她的发言,最终认同道:“嗯,妖言惑众。若非与你一同查证,我对老爷也心怀偏见。”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及原主的记忆,孟允抒知晓秋盈知书达理,行事利落,放到现代企业也是个高级骨干,被困在闺阁之中实属屈才。
孟允抒凑近秋盈,试探着问:“姐姐觉得女子是否应闯出自己的事业?”
“那是自然。”秋盈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论男女,一个人若有事业傍身,走到哪都有底气。”
说完,她又轻叹一口气:“可是要实现这一目标,简直难如登天。”
“不,只要姐姐有心,此事并非全无希望。”孟允抒笑道,“从明日起,我们先去文昌书坊帮工。”
文昌书坊是许府附近规模最大的书坊,昨日孟允抒留心多问了几句,得知那里长期与探官合作印制小报出售,也愿意接受临时工。
她对秋盈详细讲述了自己创建报社的计划:“所以,我们可借鉴书坊的经营方式,先去铺中切身体验一月,为日后创建报社与运营积累经验。”
“不行。”秋盈一口回绝孟允抒的计划,“夫人体弱,书坊事务繁杂劳碌,必定吃不消。”
原主并非自幼体弱,她身体的底子没什么问题,长大后才频频生病。孟允抒估计八成原因都是她忧思过度,加上整日闭门不出,吃不好睡不好又不运动,身体能健康才怪。
她才养了两日,都明显感觉到身上有了力气,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孟允抒不愿让她的计划胎死腹中,软磨硬泡道:“姐姐陪我一同前去,若有什么不妥,我保证马上回来,这样如何?”
她的嘴皮子功夫厉害,说了几句后秋盈败下阵来,同她约法三章:“就依你去吧。但如你所言,若是你有不适,我们立刻离开。”
孟允抒奔忙了一天,已经疲倦至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放松心神,困意便席卷全身。
秋盈想到一个问题,又开口道:“只是书坊中皆是男子,掌柜恐怕不会同意你我帮工。”
即便是现代社会,孟允抒在就业时也经常遇到性别歧视,和店主理论也是白费口舌,她对此早有准备。
她闭着眼睛问:“还记得今日我让你买的那两身粗布衣裳吗?”
秋盈点头:“记得。”
孟允抒嘟哝了一句“明早见分晓”便睡了过去。
秋盈替她掖好被角,望了一会她安详的睡颜,思绪纷飞。
孟允抒自那日醒来后,她的想法与从前大相径庭。若她真是因为死而复生扭转观念,倒也算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