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阳谷县前。
“噼里啪啦——啪啦噼里——”
热闹嘈杂的鞭炮声里,县前赶集的四邻闻风而动。
“哟!包子铺前好生热闹!李家莫非有喜?”
“啐!话可不能乱说!李三回南阳奔丧已半月有余!”
“那是?新铺开张?”
“说是武大租下了铺面,不必再每日来回紫石街!”
“往后岂不是要与燕子堂唱擂台了!”
“看看去!”
“……”
熙来攘往的县前拐角,一串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后,一众乡邻已齐聚炊饼铺前。
“诸位父老乡亲!叔叔婶婶!”
武大胸前挂着彩绸,搓着双手,满脸堆笑,扭着可笑的五短身材,一步步至亮堂的廊下。
“蒙父老乡亲不弃,容武大一家三口于阳谷安身!娘子有交代,为报答父老乡亲关照厚爱,今日前百名入内的乡亲邻里可免费领取两个炊饼!若需两个以上,买一送一,买三送二!且盼大伙多多捧场才好!”
“此话当真?”
有清尘书院的学子心心念念一睹潘娘子芳容,伸长了脖子朝门里张望,扯着嗓子嚷道:“武大,为何你在门外?你家娘子在何处?”
“还有武都头!”
有邻家娘子两靥含羞左顾右盼,娇滴滴道:“听县里的小吏说,都头大人同知县相公告了假,只为来给兄长的炊饼铺帮忙,现下人在何处?”
“诸位娘子、郎君莫急!”
武大侧身让出过道,笑意盈盈招呼道:“我家兄弟在里间,娘子们莫要着急,切切先拿炊饼,再去里间寻我兄弟结账!”
“给我来五个炊饼!!”
“我也要!我也要!莫要搡我!”
“杵着作甚!快让让!”
“……”
不知谁人嚷出了声,四邻纷纷回过神,经左右绕过武大,你推我搡,争相往门里去。
炊饼铺内刹时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间隔里外的帘后,看着人头攒动的堂下、有条不紊的武家兄弟,潘月一双柳目弯成了新月芽。
名人效应怎能不用?
昨日她便再三交代两人,今日开张营业,务必武大在外迎客,武二在内收银!
如此才能引得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争相入内,拿了炊饼,迫不及待去往柜台付钱。
——店内人流因此顺畅不少。
“娘亲!”
潘月轻吁出一口气,正待离去,忽听一道惊喝自堂下传来,唬得她骤然回眸。
原是梁泓与周芳妍母女二人。
却见梁夫人一手牵着芳妍,一手提着礼盒,只架不住乡邻左右推搡,一个趔趄,手里的礼盒险些飞出去。
“梁夫人!”
潘月掀开帘幔,箭步上前,一把抱起已然晕头转向的小芳妍,转头朝梁氏道:“堂下嘈乱!夫人且随我来!”
“好!”梁泓轻舒一口气,颔首道,“有劳娘子前方带路!”
*
“堂下忙乱,夫人与妍妍没被吓到才好!”
静谧安然的雅间,潘月端来楠木小几,烹上清茶,让母女二人窗边落座。
“娘子莫怕!”梁泓摆摆手,环住爱女肩头,顺了顺她鬓边青丝,又抬头朝对座的潘月道,“商铺理当红红火火!我二人无事!”
“阿姊的炊饼铺与上元灯会般!”
周芳妍心有七窍,抬眼看看两人神色,把玩着小狐狸,仰头浮出两靥笑涡,双目透亮道:“香甜又热闹!”
潘月轻舒一口气,替梁夫人倒茶同时,垂目瞥见她手边的礼盒,一面上茶,一面恭敬道:“夫人与妍妍亲临,真真让小铺蓬荜生辉!”
“娘子客气!”
梁泓抬袖半遮面,相让着浅啜一口,抬目看清左右,神情紧跟着一怔。
“此处?”
她三人所在的雅间,轩窗清茶不论,她几人对面墙边,左侧兰叶舒展,右侧古松遒枝,正中一架三层楠木摆,上方字画古玩、砚台奇石、无一不全……实不似街边炊饼铺的里间。
梁泓转头看向潘月,面目不解道:“是娘子的书房?还是?”
潘月莞尔,顺着她的视线来回片刻,又从柜里取出一个雕纹精细的松木茶果盒,摇头道:“为夫人。”
“我?”
梁泓一怔,正不知所云,潘月已一面颔首,一面揭开面前的松木果盘,垂目示意两人同看。
“还有,老爷、官差、闺秀……”
梁泓垂目望去。
果盘本身精细不论,但看内里茶果……梁泓眼睛一亮。
一肖菡萏,二似春桃,三如狸猫栩栩如生,四比玉兔活灵活现……眼前果盘的品相,平心而论,比燕子堂所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花狸!”
夸赞的话没等出口,抬头瞧见盘里形同小花狸的茶果,周芳妍眼睛一亮,伸长了脖颈,移不开眼睛。
“喜欢什么,妍妍自己拿!”
潘月眉眼下弯,将茶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开口道:“小花狸背上的黑色纹路是胡麻酱,妍妍必定喜欢!”
“当真!”
周芳妍转向梁泓,见自家娘亲眉眼弯弯,并无阻拦之意,眼睛一亮,两只小手小心翼翼握住一只“小花狸”,捧在手中,左顾右看,不忍下口。
“夫人平日事忙……”
潘月莞尔,一面替梁夫人续茶,一面继续道:“今日来访是为贺开张,下次再来,怕不会是为区区几个白面炊饼。”
“前面说话总是不便!”她举杯朝前,又道,“若是如现下这般,品茗、看画、闲话家常,吃着茶果同时,顺道选出下次节礼时能用上的茶果点心,岂非惬意?”
梁泓莞尔,颔首道:“娘子巧思!”
*
“……痛!好痛!!”
“大伙快来看呐!武大家的炊饼吃死人啦!!”
“……”
一口点心一口茶,内里三人天南海北、谈笑正开怀,一帘之隔突然传来呼天抢地的叫嚷声。
潘月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面色骤沉。
前面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