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照亮的尘土中,一个身影抡着小铁锤从卡车上下来。我大吃一惊,以为是绑匪,要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带强抢民男。不过待我下一秒眯眼仔细一看,就发现竟是梁南道那家伙。
“别紧张,是我。单手不好控制,开得有点歪。”梁南道甩上车门,“你休息好了吗?”
“不是,梁导,我说你开车是不是没看路啊,知不知道刚刚差一点就撞上我了!”我冲他喊道,“我要是出事进医院了你们剧组得付高额赔偿金的!”
梁南道不咸不淡地扫了我一眼,道:“我有看见你,所以才没撞上,不是么?”
他蹲下身,开始单手拿铁锤倒腾固定帐篷的钉子:“别喊了,来帮我收帐篷。”
“喂喂喂,什么鬼,那其他人呢?”我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见了?”
“收工了,他们先回去了。”梁南道说。
“不是,我助理呢?”我道,“他怎么也回去了?”
“他先回去给你抢饭吃。”他回答。
我疑惑了,助理明明有给我准备便当的,难不成是忘记了,所以急忙回去大剧组给我抢晚饭?
“那你怎么不叫我跟他们搭车一起回去?”我问。
“忘了。”他说,“刚刚搬设备的时候出了点乱子,大家都挺匆忙的。”
我气得跳脚,开始怀疑他是故意整蛊我的了,便试探地问:“那个,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啊?”
“现实里应该没有吧。”他颇为温和地朝我笑了笑,“不过我倒是在电视广告里见过你。”
我继续逼问道:“那你的手和嘴角是怎么受伤的?”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我几乎要被他人畜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但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奈何不了什么。见他独自拔钉子有些吃力,我便想着健康人不欺负残疾人,还是不情不愿地帮起了忙。
这辆帐篷不算大,但也算是中等型号。挺重,估摸着有八十公斤。我们把四个角的牵引绳收起来后,帐篷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抓住另一头。”梁南道说,“把它收整齐。”
我嘀嘀咕咕的,说平时在家都没人指使我叠被子,现在来剧组,倒是有小导演指使起我收帐篷了……
但梁南道这人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压迫感,和我混账老爹的暴脾气不同,我总觉得他属于会冷着脸不紧不慢地骂人的类型。我不敢造次,配合着他把帐篷收好。
他只有一手能运动,于是我在前头充当主力军扛着篷子,努力把它推到卡车载货板上去。当帐篷接触到板子的那一刻,我感到身后的梁南道忽地一下松了手,篷子全部的重量突然都重重砸到了我肩上。
我疼得膝盖一弯:“我靠!”
“抱歉,脱手了。”梁南道慢悠悠地重新扛起帐篷,推到车厢里,“上车。”
我揉着吃痛的肩膀,见他又晃着他的残肢钻到驾驶座,惊恐道:“喂,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单手开回去吧?你有残疾人驾驶证件吗?我跟你讲这么玩会出事的!”
“所以等会你来开。”梁南道理所应当地说,“临近公路那边有一个坑,我知道位置,先开上去,再换你来。”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敢置信起来,“剧组雇我来,就是要给你当司机的吗?!”
梁南道充耳不闻,卡车平稳地驶过去,就当要顺利上公路时,底盘突然发出“哐!”的撞击声,标志着卡车精准地陷入了坑中。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转头怒视他,“你不是说你知道坑的位置吗!”
“对不起,好像记错了。”他平静地道,“可能得麻烦你下去推一下。”
“你没搞错吧?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司机,更不是推车的师傅!我是谢、朝、阳!我是个演、员!你有看过演员来拍戏顺带干推车的兼职吗!”
说完,我就气呼呼地抱着手臂靠到椅子上了,对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一扫而光。这车谁爱推谁来推,大不了我俩都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算了。
没一会儿,我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余光可以看见梁南道的嘴角又抿了起来。
这家伙在憋笑!我一气之下拿了靠枕砸他:“你怎么不饿!”
“我刚刚吃了便当。”他接住靠枕,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后座的盒饭壳子,“本来想留给你一点,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剩下最后一口了。”
“吃那么饱你倒是自己下车推啊!”
“一只手怎么推得动。”他认真地说。
我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只能被迫下车去推。我涨红了脸,脚在地面上蹬得沙沙生风。
就一次,你丫的就这一次。我愤愤地想,以后谁也别想让我再干这个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