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桥恂带着桥家剩下的人终于赶到了圣京。
一路风尘仆仆,众人的脸上已是疲倦不堪。桥恂向城门的守卫递了文书,留下部分军士驻扎城外,带着剩下的几个侍从和家人进城,一路前行,直奔向镇西侯府。
走过长街,绕过繁华的店铺。桥恂一拉马绳,常年训练有素的军马立刻调转方向,带着众人走向了西侧的小巷,走走停停,绕了几圈,终于走到了尽头,入眼便是一条宽阔的空巷,坐落了几处府宅,皆是安静地矗立着。
桥恂勒紧缰绳,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前,他抬头一看,门匾上立着四个大字,镇西侯府,他心中默念,只觉五味杂陈,伸手一挥,身后的侍从立刻下马,小跑到门前,重重拍了起来。
桥恂随即也飞身下马,快步走到身后的马车旁,低声说道:“母亲,侯府到了。”
很快,马车里的帘子掀开了,桥恪立时钻了出来,又回身伸手去接,刚好接住王氏递出来的手,便扶着她慢慢走了下来,身后紧跟着的桥绾也一起下来了。
王氏刚在门前站定,便看到大门‘轰’地一声打开,一年迈老仆露出半个身子,他看向敲门的男子,眯眼问道:“是哪位大人?是要寻我们侯爷?”
侍从一收手,高声回道:“桥老叔,你又老眼昏花了,我是桥至啊!”
“桥至?你怎么回来了?”桥老叔眯着眼睛上下打量。
桥至又提高了音量,冲着桥老叔的耳朵说道:“你快把门打开,是二公子携夫人归京了,侯爷和三小姐可在府内?”
桥老叔听得一惊,向前看去,果然见到一行人站在门前,他推开府门,颤颤巍巍地向阶下奔去,待走到王氏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扯开嗓子回道:“夫人一路辛苦,侯爷和三小姐已回来两日了,特吩咐老仆等待夫人您和公子小姐。”
王氏手里攒着帕子,盯着老仆,问道:“大公子……可在府内?”
桥老叔一愣,低下头,回道:“在的,是跟侯爷一起回来的。”
王氏提了口气,挺直身子,目光扫向头顶的门匾,又转向府内,大声道:“你前面带路,我要先去看大公子。”
等到镇西侯和桥络收到消息,赶了过去,灵堂已经乱成一片。
镇西侯走到门外,听着门内的声音,一时之间竟犹豫了起来。
远远望去,王氏倚在棺椁上,泣不成声,一旁的桥绾想扶母亲,却也不知从何下手,只能拿起帕子擦着自己的眼泪。另一侧的桥恪更是嚎啕大哭,扒着棺椁,嘴里喊着嚷着大哥,就连平时最为严肃的桥恂,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棺椁,一言不发。
“父亲,进去吧。”桥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镇西侯方才如大梦初醒,身子一晃,抬脚走了进去。
镇西侯走上前去,站在王氏的身侧,目光也随之转向她的身下。
巨大的黑金棺椁,如同一个洞穴,把桥怿整个安静地围住,不知不觉他也愣了起来。
“父亲。”桥络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他缓过神来,回头打量一眼,又回身弯下腰来,伸手扶起了王氏,引着她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王氏泪如雨下,手里的帕子攒成一团。
镇西侯蹲下身子,从她的手里抽出帕子,伸手,轻轻地替她擦拭。
“阿璃,切忌悲大伤身,你须得先缓缓。”
王氏抽噎了几声,抬头看向镇西侯,努力止住了眼泪。
“侯爷可是昨日便见到了怿儿?”
“是,圣上将他,安排在宫内,由皇后娘娘亲自看管。”
“侯爷见过圣上了?那圣上可有说是谁害了怿儿?”
镇西侯手上动作一顿,收回了帕子,思忖良久,才开口继续回道:“见过了,圣上没有多言。只是,皇后娘娘说,京郊狩猎的时候,十一公主箭术不精,脱手误射,才致使怿儿的马惊了。”
王氏猛地抓住镇西侯的胳膊,声音颤抖道:“十一公主?”
“是。”
“呵,竟是十一公主!”王氏紧盯着镇西侯,接着问:“那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镇西侯躲开目光,慢慢回道:“皇后娘娘说,会请圣上多赐恩赏,必让怿儿荣归故里。”
“恩赏?荣归故里?”王氏惨笑一声,整个人倒在椅子上。“怿儿人都没了,再多恩赏再高的名头又有何用?”
“阿璃,此事事关皇家,我们也,无可奈何。”镇西侯看着妻子如此,心中痛苦,嘴里却不得不接连说出违心的话语。
“无可奈何?侯爷,你看看怿儿,你看看他躺在那里,他才十几岁,才十几岁啊!你我如何对得住他!”王氏又痛哭起来。
……
棺椁旁的桥恪猛地站起身来,冲着父亲母亲的方向,大声喊道:“怪不得!怪不得!人人都对凶手讳莫如深,原来竟是什么公主,难道他天家的命就是比我们金贵?”
镇西侯猛然抬头,提声正色道:“阿恪,不可胡言乱语。”
王氏怒极攻心,一把推开面前的镇西侯,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堂中,指着棺椁高声道:“阿恪哪里胡言乱语!如今难道不是我儿躺在那里,他子逍遥快活?他天家贵胄,竟把忠臣良将当蝼蚁戏耍?”说罢,王氏跌跌撞撞地走回棺椁旁,对着躺在那里的桥怿哭了起来。
镇西侯起身,背向众人,闭眼握拳,复又地睁开,高声道:“你们母亲悲伤过度,思绪混乱,你们且先退下吧。”
桥恂看着棺椁旁的母亲,应了一声,拉住一旁的桥恪,带着两个妹妹退了出去。
夜深已静,侯府众人刚刚收拾好了行李,正待休息,却又听见灵堂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哭闹和争执声。
桥恪徘徊在门口,杵着脑袋向里张望着。
“阿恪,你在干嘛?”桥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