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点点头:“行啊,那周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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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知远也没有把握能不能说服李萍贤,但既然想改变,那就要一直勇敢下去。
就像当初她毫不顾忌地与沈确在一起那样。
回到家林知远就把她的打算告诉李萍贤,果不其然遭到了她的拒绝。林知远一晚上都在和妈妈死磕,直至她保证下次月考会回到以往的名次,李萍贤才松了口。
只要六点前回家就行了。她可以与沈确一直待到晚上六点。
她们的学习地点约在林知远家附近的麦当劳,以沈确的话来说,她是个表演型人格,人来人往之间才更能专注,反而能学得更好。
通俗地来讲,就是装杯,在这种场合学习,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给她显的。
林知远从小就习惯在公交地铁等各种场合做作业,什么环境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大碍,既然沈确喜欢,她就由她去了。
林知远来得早,早早地占了位置,点了两杯可乐等候沈确。
沈确还是那个性子,在最后一分钟准时推门而入。她今天穿了黑灰色的条纹短袖,黑色的工装裤,白色的板鞋,卡其色的棒球帽,她站在门口,摘下棒球帽,四处扫视一番,撞入林知远的视线的刹那绽放笑脸,张扬、热烈。
她朝林知远挥挥手,迈着大步朝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瞬间林知远突然鼻子一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确走向自己。
好久,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她了。
沈确好久没像这样奔向自己了。
“你到这多久了?”沈确风尘仆仆地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这么巧,我也给你买了饮料。”她从书包的最里层拿出两杯奶茶,递给林知远,“你最喜欢的薄荷奶绿,我最喜欢的柠檬水。”
林知远接过奶茶,轻声插进吸管,眯着眼喝了一口,薄荷的清爽与奶香的醇厚交混在口腔里,像是咽下了整个夏季。她摇摇头:“没多久,来这吹了几分钟空调。”
沈确点点头表示了解。她说来学习就真的是来纯学习,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低头写自己的试卷。
不同于在学校的各种小动作,沈确一坐下就开始奋笔疾书,就连一旁的两杯饮品都鲜少触碰,好像真如她所说的,越是嘈杂的地方,她越能安静下来。
动中取静,在人声鼎沸处寻找自我。
做了一上午的试题,结果很惨烈。一张试卷四十多道题,林知远错了二十六道,连及格都没有。她放下红笔,颓丧地靠在座椅上,一时之间变得十分迷茫。
她不是不会,试题上那些知识点现在都模糊间有点印象,只是十几年没再做题了,试题上的那些陷阱她雨露均沾,每个都掉进去,死得很惨。
林知远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忧思重重。清晨还是艳阳高照,如今阴沉沉的,估计快下雨了。难怪这两天闷得很,让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剥掉自己一层皮。余光瞥见沈确伸了个懒腰,林知远拿起笔,用笔帽在桌子上敲了敲:
“你做得怎么样?”
沈确舔舔嘴唇,神秘兮兮地拿起试卷递给林知远。上面打了好几个大勾,看上去就是比自己哪张满目疮痍的试卷赏心悦目多了。
“全对?你这么厉害!”林知远忍不住叹道,难道这次穿越回去沈确也开始认真学习了吗?
沈确翘着二郎腿,嘬了一口奶茶,十分惬意地躺在椅背上,见林知远反复翻着自己的试卷,她的手指一点,提醒道:“你再仔细看看。”
林知远将二人的试卷放在桌子上,反复比对答案。
......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将自己做对的题目打了很大很夸张的红勾,错的题在一旁划上一点,标注特别特别小的答案,不仔细去看,根本注意不到。
认真数了数,整张试卷只有五个大勾。
林知远无奈地看向窃喜的那人:“大错小改,小题大做是吧?”
沈确笑得肩膀不停颤抖,她坐直身体,双手撑着下巴一本正经:“我这叫给自己信心,谁知道高二会突然那么难的,要每张试卷都是红叉叉,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了。”
林知远白了她一眼:“你那叫自我欺骗。”
“嘁。”沈确拿回自己的试卷,瘪着嘴摇头晃脑,依林知远对她的了解,她此时估计在心里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果然,在林知远收回视线的时候,沈确也停止了摇头,她凑向林知远,盯着她,“林知远,我感觉你为了学习都快疯魔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以前什么样子?”
“你以前……就是看到我这样也不会说我,反而会夸我点子惊奇,和我一起干。”
林知远又叹了口气,大概是心理年龄的不同吧。以前见到这样的沈确,她只会觉得搞怪,然后跟着她一起玩闹,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负担。
如今她心里装了太多东西,甚至还和李萍贤签了对赌协议,外界的压力,包括自己强加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自然没了玩笑的心思。
中午饭点,两人霸占了那么久的座位,不点些吃的林知远实在是过意不去。沈确点了份儿童套餐,听见林知远的笑声,她也只是悠闲自在地翻着儿童图册,满不在乎:
“干嘛,我还未满十八,怎么就不能点儿童套餐了?”
二十五岁的沈确也是这般心安理得,将自己的行为不断合理化,怼得林知远哑口无言。
“当然可以,你六十岁点儿童套餐也没事,七十岁八十岁都可以。”林知远满脸笑容。
沈确瞥了她一眼,凶巴巴的:“就笑吧你。”
下午两人做了几张英语试卷,在众多学科里,英语算是最轻松的一门学科,两人试题做起来也比较顺,总算是给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沈确特别喜欢英语,这也是唯一一门她主动学习的学科,往往老师还没有布置任务她就已经提前完成了,她的语法语感也比林知远好,很多时候完形填空林知远都需要沈确帮忙解释。
临近五点,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林知远望着窗外,想起沈确的未来,想到自己的现状,回忆起上午那张数学试卷,情绪突然就低落起来。
知道的太多一般没有好结果。若是林知远不问过去不知未来,她可能会继续和沈确没心没肺地快乐下去。
“林知远,都周末了。”沈确抬手抚平林知远眉间的疙瘩,“我们都学了一整天,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开心一些。青春不待,长大后有的是让我们烦恼的事情。”
林知远:“哎,我就是忍不住担心我的成绩。”
“毕竟下滑得太夸张了,要是还没有起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确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人生总是会起起落落的嘛,要是一直一帆风顺是会让人眼红的。”
“偶尔失手,给我们这些学渣一些心理平衡,下次月考我们再回归顶峰。”
“但愿真的可以回去。”林知远背起书包,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不时有几根雨丝落在她的脸上,惹得她眯了眼,“好倒霉,我没有带伞。”
沈确也皱着眉对着雨幕发呆,她回头望了眼身后,将视线重新回到林知远的侧脸上,嘴唇张了张,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林知远,想忘记烦恼吗?”
林知远回过头,一脸迷茫:“嗯?”
沈确一手提着书包,一手牵起林知远:“那让我们放肆一回吧!”
说罢,她便拉着林知远冲进雨幕,根根细腻的雨丝落在脸颊上,脖子上,每一下都像是透过皮肤渗进心尖。
林知远有一瞬间的晃神,她背着书包,手腕被沈确拉着,怔怔地看着沈确的后脑勺。
“林知远!”沈确松开她的手,回过头来甩着手上的书包,“其实偶尔潇洒一回也无妨,你不用一直当大家心中的乖乖女,当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与束缚,我们就做自己不好吗?”
周围都是匆匆躲雨的路人,不时有人回头打量在雨中对话的两人,摇摇头,继续匆匆赶路。
沈确无畏旁人的目光,她抬着头张开怀抱,大方地迎接雨滴的坠落,她在原地转圈,肆意感受十七岁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她扔下书包,上前牵起林知远的双手,两人互相对视,在雨中跳跃着。
雨珠模糊了她们的视线,却让她们能更清楚地感受彼此的脉动。
林知远的脑海中不知怎的,响起了《Ferrari》这首歌,或许这首歌的意境在此刻再合适不过了。
她不再是林知远,沈确也不再是沈确,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她们背负,她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十七岁的少年,少年唯一的任务就是快乐,是向上成长,是绚烂绽放。
她们一起踩过水坑,她们在雨中打闹,她们对着天空大笑。
林知远渐渐停下脚步,看着仍不断嬉闹的沈确。她的发丝被雨水浸湿,随着她的动作,雨珠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散成一片巨大的水花,察觉到林知远停下,沈确也渐渐放缓动作,她闭着双眼仰头朝向天空,双手仍对着世界展开怀抱,雨珠不断汇集,在她瘦削的下巴处坠落。
I'm a Ferrari pulled off on Mulholland Drive
Over the city, the lights are so pretty from up here
I'm a Ferrari and after the party is done
I keep on going, missing the moments
Living in the fast lane is getting kind of lonely
林知远随着脑海中的音乐轻声哼唱着,她想,此刻的沈确简直是与这首歌融为一体了。
沈确睁开眼睛,双手自然垂下,目光在林知远身上重新聚焦,笑着将被自己扔下的书包重新捡起来,指尖从发根开始缕过头发,转头轻声询问:“走吧,林知远,我送你回家。”
林知远回望着她,手指握着书包的肩带重重点头:“嗯,回家!”
她不记得穿越前的十七岁是否有过这段插曲,但往后她将永远铭记,那个十七岁的沮丧的下午,那个在雨中肆意奔跑的身影。
眼前乌云密布,但阳光正悄悄照耀着大地。
她们肩并肩,在大雨中,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