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鲜血弥漫。

他的娘亲满目贪恋地看着他，不断地哭喊着：“跑！阿落，快跑！！！”

“......”

黎岁落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万般思绪。

瘫倒在地上的女人早已没有了力气逃离，她瞪大了眼睛，对着黎岁落怒吼道：“我长得与你娘一模一样，你竟也下得去手？！你的心，竟然如此狠绝！”

黎岁落负手而立，没有理会她的垂死挣扎，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火光的尽头，只觉有些熟悉：“你可曾在这里见过别的人？”

女人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想找人？”

黎岁落看向了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你不必这般看着我，我就算见过又如何？我告诉你，你想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黎岁落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你可知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凭你？”女人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杀的掉我吗？我蛰伏在你的内心深处，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一刻，我便永远不会灭亡！”

这南柯幻境也不知是被谁创造出来的，竟连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黎岁落无言半晌，只觉有些好笑。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黎岁落心知不能再拖，他轻抚了一下剑身，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我真是好奇......”

“什么？”女人一愣。

语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便寒光乍现！

过了好一瞬，女人才如梦初醒，微微低下了头——一把剑直直地贯穿了她的胸膛，又猛然拔出，血液刹那间奔涌而出，浸湿了她本就带血的衣衫。

她的嘴唇嚅动着，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张开口，身体便化作了点点尘灰，四散到火海之中，再不见了踪迹。

一直站在她身侧的无头男子也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地无影无踪。

此事说来也好笑，南柯幻境孕育了无数傀儡，而傀儡却又捏造了傀儡，如此周而复始，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被操控的人呢？

黎岁落注视着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道了句：“安息。”

随后他转过身，向着记忆里熟悉的地方，迈出了脚步。

......

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有尽头；哪怕是身处黑暗，也终能窥见天光。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从阴冷潮湿的地下挣脱出来，火光穿透黑暗，映在眼眸的那一刻。

从噩梦之中再次睁开眼，却没有坠入地狱，而是看见那人的身影缓缓走来的一瞬间。

满腔真情不知从何而来，待温渐寻反应过来时，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他看着黎岁落的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烈火灼烧着黎岁落的衣衫，浓烟顺着呼吸深入肺腑，可他却没有丝毫停留，逆着光，向温渐寻的方向而来。

温渐寻愣愣地看着黎岁落，低声念了一句：“...师兄。”

这声音很轻，险些连自己都听不见，可还尚在远处的黎岁落却忽然若有所感，似是有人在耳边轻声唤了句什么。

他向前方仔细看去，火焰的尽头是一片黑暗，可他却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身影，正向自己跌跌撞撞地跑来。

“阿寻？”

黎岁落试探性地开口道，可脚步却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两个身影越靠越近，待终于看见眼前人的容貌时，黎岁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温渐寻一把拽住了手腕，向火海之外跑去。

待到两人终于都站稳了脚，温渐寻才松开了黎岁落的手腕，动作十分迅速，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阿寻，我终于找到你了！”

此处虽难以视物，但借着火光，还是能依稀看出温渐寻的狼狈模样。黎岁落上前几步，抬起手，似是想要擦拭他脸颊上沾的泥土。

可温渐寻却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退，和黎岁落刻意拉开了距离。

想了想，应是怕黎岁落误会，他又解释道：“师兄，我身上脏，还是离远一些。”

闻言，黎岁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答话，温渐寻也没有介意，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师兄，你为什么会在火里走出来，可有哪里烧伤了？我们得赶紧出去，被火烧伤可是会很疼的，还有...师兄！”

还没等他说完，黎岁落便迅速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了他。

“师兄，我......”

温渐寻被他拥在怀里，神情十分慌张，想要伸手推开他，可又怕不小心碰到黎岁落的伤口，也怕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更多脏兮兮的印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手忙脚乱了起来。

黎岁落轻轻地摸了摸他散在身后的黑发，柔声道：“别怕。”

听了这话，温渐寻缓缓安静了下来，下巴抵在黎岁落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过了半晌，他应道：“不怕。”

“为什么独自一人来这里？”黎岁落问道。

温渐寻叹了一口气，语气委屈：“我每日都那么闲，若是师兄厌了，不要我了...”

黎岁落被他逗笑了，道：“你怎会这般想？”

“不过......”黎岁落想了想，补充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温渐寻乖巧地点点头。

黎岁落欣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抬头看着远处的天际，一字一句道：“现在，我们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