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秋影转金波”她悠悠地脱口而出,先是一愣,很快又笑起来。
此时的壶又比刚才她投的时候远了两尺,她虽平日经常玩投壶,但是这个距离还是有些没把握。
定了定心神,复又吸了一口气,试着找到刚才投的感觉,默默估量着再加点劲上去。
出!
心跟着高高飞了出去,双手握拳悬在胸口,一动不动,此刻特别像画里的顽童。
“中了中了!贯耳!”小厮在那头喊道。
安乐开心地跳了起来,几个箭步冲向沈俱怀,那阵势似乎要抱住他,但人到面前又堪堪停住,一双杏目因为过于兴奋闪着光,那小嘴都要咧到后耳根了,根本收不住。
沈俱怀拍手叫好,然后轻轻把她拉到身侧,避开别人的碰撞。
“安小公子这一手贯耳精彩!”
“那箭矢仿佛长了眼,竟直直地插进左耳!”
“哈哈哈,今日这彩头看来要给安小公子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不时有人笑着抱拳向她示意。
听着别人的赞扬,安乐心里更加开心了,一颗心都涨满了。这可比她在宫里跟太监宫女玩有意思多了,那些人只会让着她,一点都不好玩!
壶又被挪远一尺。
韩子晟面上依旧憨憨地笑着,大步走上前。
这是关键局,这一箭若是韩子晟没中,那么安乐就能坐享彩头,若是韩子晟中了,那么两人便要一直投壶接令,直至决出胜负。
安乐比自己投还紧张,心里一直默念不中不中不中。
沈俱怀好笑地看着她,那咒人的小表情已经写在脑门上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韩子晟自信开口。
“这句对过了,子晟兄!”
“子晟兄再想想别的!”
韩子晟恍然“这句对过了吗?”
于是又皱着眉头踱了几步,突然灵光一现,一脸欣喜,右拳用力击打了一下左掌。
“有了,九日悲秋不到心”
脸上又挂回了那个憨憨的笑。
他一个马扎身体往后略一倾斜,左脚向前迈了一步正好踩在界线上,用力一掷,那箭矢飞出,直直冲向壶口!
全场都屏住了呼吸,短短不过一瞬,却在此刻被拉长了数倍,这口气真是憋得人难受,心脏跳得都慢了许多。
只见那箭矢直直飞过了壶口斜插在了后方的泥里。
“我赢了!!我赢了!”安乐举着手庆祝。
“恭喜安小公子!”
“安小公子的投壶技法,这下要在东京城扬名了!”屈尚贤走进来笑道。
身后的人群里,响起劝酒声。
“子晟兄,快来我们一同尝尝这春日醉吧!”
“来吧,来吧!”
“子晟兄请!”
韩子晟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憨憨地说了声“果真是好酒!”
“安小公子!”赵睿在前面喊到。
“安小公子快去,晚了怕赵兄舍不得那宝贝砚台了!”
“哈哈哈,这般打趣赵兄,小心下次诗会不给你递帖了。”
众人纷纷笑着,就见侍从将砚台跟墨条装进礼盒,那侍从径直递给安乐,却被赵睿止住,他从侍从手上捧过礼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掌端在礼盒侧面的正中间,没给安乐留接手的余地。
安乐虽然张扬跋扈,看着大大咧咧,今日也做了男子扮相,但她终究是女子,女子天生心细,而且自己已然成亲,若是这么双手去捧,必定要触碰到赵睿,她一时有些犹豫。
这时,一只手从盒子底部将礼盒托了起来。
安乐抬头去看,沈俱怀已走在她身侧,一只手定定地托着礼盒,对赵睿说:“赵兄,这么贵重的彩头,还是我来替家弟拿吧,万一摔了,岂不是辜负了赵兄一番苦心。”
赵睿笑得有些勉强,讪讪道:“正是,安兄说的没错。”
但他还是没有松手,内心气愤。
沈俱怀挑眉看了赵睿,又扫了礼盒,手微微用力托了下,示意赵睿松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
安乐眼含笑意看了眼沈俱怀,突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俱怀察觉到对方目光:“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安乐也不说,仰着小脸径直走回位置。
场下又响起了庆贺声。
屈尚贤笑眯眯地凑过来,说道“今日未能得见安兄的身手,我甚是遗憾啊!”
“这投壶,恐怕我也不是家弟的对手。”沈俱怀说得诚恳。
“真的?”安乐一双眼忽闪忽闪地打量着沈俱怀,原来自己竟然比状元郎还厉害,下次进宫定要跟父皇炫耀下!
殊不知,这番炫耀差点让驸马脱了一层皮!
一行人又沿着汴河赏秋,河边的枫叶都已红透,层林尽染,十分艳丽。
安乐肆意快活地跑着,一会儿去跟韩子昂聊上几句投壶,一会儿又问问赵睿啥时候再办,乐得开心。
一回头,看到沈俱怀和屈尚贤并肩同行,正说着什么趣事。
在安乐看来,沈俱怀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很有意思,无论自己什么时候回头,都能一眼看到他。
红色的枫叶被秋风吹落,从他面前缓缓落下,他渐渐抬头,目光穿过落叶看向自己,扬起一抹笑。
心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掷下一颗石子,一声清脆的入水声回响起来,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荡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