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戏文中的丑角,被她三言两语逗得团团转,滑稽荒诞让人看尽了笑话!
他脸上的筋肉疯狂扯着跳着,形如癫狂:“原来如此,你做的这些,原来都是因为他!”
林媚珠脸不红心不跳:“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
沈长风道:“林媚珠啊林媚珠,你现在是装都不愿意装了吗?!”
林媚珠缓声道:“那日我将初七送到憩英阁,只是如往常一样为他施针诊治而已……”她看着沈长风眼里怀疑又惊诧的神色,笑了笑继续道:“有很多事,从前世子不想听,后来是我觉得没必要再说。”
“不管世子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她擅自为多人诊治,还私下与初七见面,不论哪件单拎出来都不会为世人所接受,故而道:“世子想怎么处置我都行,只希望世子看在你我夫妻一场,不要牵连无辜。”
他的一颗心像被按在热油锅上煎,痛得连脊背弯了也不自知:“牵连无辜?他有什么好值得你甘愿为他承担莫须有的骂名……!你想要休书?我告诉你,不可能!绝无可能!我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他……”
林媚珠不见惧色,反而有些可怜眼前人,他看似强大,内心却极其敏感脆弱,但他又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脆弱和不安,他只会用尽一切手段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不可摧,愤怒和威胁就是他常用的手段。
沈长风的思绪乱成一团,气都喘不顺,一会儿想一定要休了她,狠狠教训教训她,一会儿又想她就这么护着他要被气死了!一会儿又觉得死也不能放手,不然不就如他们愿了?一会儿又恨不得将这两人一道杀了泄愤;一会儿又想既然两人没发生过什么,那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对,有个孩子就好了,有了孩子她就走不了了……
湖中木兰舟忽地急晃起来,湖面碧波水花飞溅,惊起芦苇荡一群黑鸦。
响亮的“啪”一声后,小舟逐渐平复。
“你不是问他有什么好吗?我告诉你,他绝不会像你一样自以为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也永远不会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真奇怪,她打的是左脸,他却觉得其他地方也跟着火辣辣地疼。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自己有一双行同路人的父母,深知生在在这样的家庭是多糟心的体验,也知道这样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是多残酷的存在。可他刚刚却想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留住她。
林媚珠仅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干嘛,他手还没摸上她的腰带,她就用一个耳光扇醒了他。
这是个下下策,但毕竟还算是个计策,被打断后就是无计可施了。
沈长风从小打架就是最狠那个,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管输赢,他总是赢得最多喝彩的那一个,他从没打过女人,因为在他心里女人是弱小的,不堪一击的——有一个女人是例外。但今日之后,两个女人成了例外。他没想到,她打他,他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这场争辩让他尝到了一败涂地的滋味。
“你不过恃宠而骄……”
“不,是因为我不在乎,当一个人不在乎了,就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了。沈长风,我不在乎你了。”
沈长风胸口钝痛着,每一次心跳都像生锈的齿轮剐蹭着血肉,若不是身后还抵着船篷,早就已经站不稳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的灵台被霜露吹得逐渐清明,思绪也回到了正轨,同时心中有个疑问也愈发明显:林媚珠明知道自己不会放手,也知道如果他知道那人身份后不可能会善罢甘休,为什么她敢和自己亮底?她的依仗是什么?
他心头莫名产生中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是与生俱来的,源于他出生后便流淌在血液里的某种神秘力量。
一段跑调的口哨声传到耳边,沈长风拧了拧略微僵硬的颈脖,看到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哟!我道是谁呢!”闲散王爷沈仲达一手提着鸟笼,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地在湖边溜达,似乎刚从柳姨娘那头过来的,他站住脚,斜着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沈长风看了又看,“原来是那个惩治天香楼奸商的无名大侠、怒杀佞臣小人的直臣兼英雄、领着金吾卫大闹亲家母灵堂的大孝子、佛祖面前扬言要填湖掘殿的痴情汉、佩刀上殿险些让我沈家株连九族、以及被禁足在家却大张旗鼓主持了好大一场戏的,我的好儿子沈长风啊!”
沈仲达每说一句,沈长风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要教训闯了祸的狗时,不能高声呼喝,那样会把他吓跑,要捏着嗓子假意无事发生,最好是用夸夸他的语气将他骗回来,等他放下戒心靠近时,再一把揪住他的颈脖子,亮出手里的家伙。
沈长风虽然不是狗,但也没笨到听不出他爹的阴阳怪气。
“哦,听说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子啊!儿子,你好有出息啊!你让你爹我好有面子啊!”
沈仲达嘿嘿笑着,“儿子,你还不知道吧?你娘回来啦!”
“儿啊,你的好日子来啦!”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长风感觉到心底升起股庞大的寒意,突然明白那股神秘力量叫什么了——血脉压制!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在李婕宜见到初七前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