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程月萤的消息,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维港的湿热气流被中环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阻绝,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中央空调运行时很轻的响动。
梁灼日程照例排满,工作忙碌到来不及恨程月萤,也因此没有做好再次听到她消息的准备。
助理敲过三下门,送上冰美式的同时拿过一个纸箱,“Theo,你的包裹。”
包裹从温哥华寄来,漂洋过海,送到梁灼面前。
梁灼从文件中抬头,接过咖啡,漫不经心地问:“是什么?”
他散漫地靠在椅背上,领带和衬衫的领口随意扯开,露出一段线条利落的锁骨。
梁灼的五官轮廓很深,眉骨高,眼窝深陷,鼻骨高挺。
明明是硬朗的长相,眼型却分外古典写意,听说肖似他的母亲,眼角尖而内勾,眼尾处微微上扬。
漂亮得近乎秾丽却不显阴柔。
垂眸打量包裹时,眉骨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深邃阴影。
看上去像个来借办公室拍画报的模特。
助理无意识地盯着梁灼的脸,忽然想起某次没有老板参加的聚餐上,喝多了的年轻同事随口调笑:“比起在office里上班,小梁总看上去更适合出现在兰桂坊,当一个四处留情、拈花惹草的playboy。”
一旁尚且清醒的众人纷纷用眼神附和。
这种话当然不敢当着梁灼的面说。
在这个以快节奏和激烈竞争著称的城市里,在大多数人还只是实习之余拼命约coffee chat想要得到前辈几句指点的年纪,梁灼已经身居高位。
即使抛开“梁”这个姓氏在港城代表的天然优势,仅凭梁灼在资本市场极具攻击性的投资风格和冷酷精准的交易手法,也足以让别人对他心生敬畏。
更何况他工作场合不爱笑,从来都是冷着一张俊脸,不给任何人制造绮念和错觉的机会。
半晌没得到回答,梁灼有些不悦地皱眉抬头。
助理收回视线,毕恭毕敬回答:“安保扫描过,内容物是一台智能手机,没有危险。寄件人信息只标明姓“Chung”,语焉不详地指名要您亲自拆开。”
递到梁灼手上的包裹都要经过严格得堪比过海关的检测,几个助理私下交流,深觉有钱人就是如此惜命且龟毛。
法治社会,总不至于有人用包裹寄炸弹。
办公室的门关上,又恢复了一室寂静。
梁灼捏了捏山根。
寄件人姓钟,不姓程,好歹让他放松一点。
分手后程月萤时不时就寄给他一个包裹,把他送过的所有东西都退还,找不到原物的就补给他一个类似的款式。
零零散散,隔三岔五,好像生怕再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成功让梁灼得了收包裹PTSD。
梁灼沉默了一会儿才找出裁纸刀,开始拆包裹。
拆开几层防震纸,梁灼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旧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屏幕和背板都有细微的裂纹。
隔了五年时间,他却几乎是立刻想起这个手机的来由。
一时间记忆纷至沓来。
面前的手机好像真的变成了正在倒计时的炸弹,梁灼低头盯着它,一动不动。
好像动一下,引线就会燃到尾端,他就会尸骨无存。
梁灼给助理打了内线,描述了手机的款式,在等待期间他不停地看向自己的腕表。
五分钟后,配套的充电线送进他的办公室。
又反复看了五分钟腕表,电量终于到了可以开机的程度。
梁灼面无表情,唇角抿成一道直线,等待开机的过场动画结束。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耐心这么差过。
屏幕显示需要输入开机密码。
他输入了一串烂熟于心的日期,7月份的最后一天。
是程月萤的生日。
错了。
手机提示他有三次机会,如果连续输错,会冻结1个小时。
梁灼想了想,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在输入最后一位时,他的指尖悬停在数字“7”的上方许久。
按下去的动作说不清是自暴自弃还是破釜沉舟。
手机屏幕暗淡下去,几秒缓冲过后,开机了。
还没等梁灼错愕,面前的手机突然发出连续而疯狂的嗡鸣声——不停的有短信涌进来,这台有些年头的手机的背板发出烫人的热度,好几次都差点卡顿成黑屏。
等声音停止时,梁灼点进收件箱,成百上千条短信,跨越几年的时间尺度,经由两个号码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