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寒冬料峭,宫人们纷纷换上冬装,栏杆上山石上都结了白霜。宫外的事总归告一段落,陈窑头的货这次终于没有再出问题,清风楼老板张丽华也在三日内做完剩下的罐头,在清风楼后院封存,只等到合适的时间出售;谢娘又蒸了两斤馏酒,交给季医官,季医官说已经交给惠民药局的朋友使用,有结果了再遣人告诉谢娘。于谢娘而言,如今手头的事只有每几日蒸一次馏酒,让更多的人试用,慢慢推广技术。直到那天曹府送进好几个礼盒,谢娘才知,十月十八是曹后的生辰。
曹后倒一点也没有将此事当成什么事,坤宁殿还是那样安静,也没太多客人来访。夜里,谢娘照例去蹭炉火,看着火苗跳跃,连日的疲惫让她有些困倦,靠着娟儿打哈欠,莹儿拿来一筐炭,小心弯着腰不要蹭到自己的衣裳,随后坐在较远的干净处。这段时间以来,天气渐冷,莹儿也觉察处这里的许多好处,比如说,贵人们用的热水多,炉火一直不曾熄灭,这里也就比其余宫室暖和得多。
莹儿笑着讲起幼时的故事,“小时候,我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晚唐时候一个小姐和公子定了姻缘……”莹儿一开口,谢娘就猜到了故事的走向和结局,娟儿倒是饶有兴致的听。谢娘猜测,或许并没有人给只是孤儿的娟儿讲这些故事,可她也不愿戳破这层关系。
谢娘似调笑般开口,“哦,看来莹儿是有喜欢的人了?”“才没有!”莹儿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是坤宁殿的人,自然是娘娘把我指给谁,或者爹娘觉得谁好就是了。”“若那个人和你性格相错甚远,或者他不喜欢你呢?”莹儿抿紧双唇,良久才道,“可靠着喜欢也过不了一辈子,我小的时候爹爹很爱娘亲,可是入宫没多久,爹爹娶了一房姨娘,娘亲也更爱弟弟。”“所以,自己先爱护自己,然后为了理想做事就够了,”谢娘笑着,心中却还是在打鼓,在这个时代,当真能实现理想?娟儿又问,“大姑娘,什么是理想?”“嗯,就是自己觉得最好的模样吧,比如学子想考中进士兼济天下……”谢娘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干脆又回到了自己的话头,“如果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浪费一生实在可惜。”“什么呀?”莹儿总觉得谢娘话里有话,谢娘压低声音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我只是觉得娘娘可惜了。”“娘娘若是自讨苦吃,姑娘不也一样?”莹儿有些不满,谢娘忙笑着模糊过去,“好了好了,我胡说的!”
或许是因为今日多蒸了一斤酒,蒸完酒精时间已经非常晚了,谢娘有点慌张,莹儿和周惟恭也是,万一今天晚上回去时坤宁殿的门锁了,那该如何是好?明日曹后定是又要说他们!可今日坤宁殿的门竟然还开着,那小内侍催促着,“娘娘记得你们没回来,特意留的门!”谢娘讪笑着道谢,赶紧让莹儿和周惟恭去放东西,自己悄悄去正殿看看,曹后果然未睡,坐在殿中,旁边放着一壶酒,一张贺帖,烛火明明灭灭,曹后就那样抚摸着贺帖,看着愈发孤寂。谢娘刚踮着脚尖走了两步,就听到殿内的声音:“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坐,何必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