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打听镣子?”曹后笑问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歇。谢娘讪笑,手指不自觉地缠着线,“是……”“是缳儿问你的,”曹后目光落在织机上,声音却那样笃定。谢娘沉默片刻,随后才轻声道,“娘娘,我大概能猜到镣子和缳儿之间有什么事,可是……或许给她一个机会……”“缳儿不适合待在宫中,”曹后仍踩着织机,“我想,你也看得出来。”确实是,从缳儿那样天真的想法来看,她未必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这样的天真在宫中或许是要命的。
“可出了宫,却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谢娘声音里不自觉地添了许多落寞,曹后动作停了一拍,又继续踩着织机,苦笑道,“宫里那么多规矩,倒不如在宫外自由些。”“宫外真的自由吗?”谢娘脱口而出,却又有些气恼自己沉不住气。她轻叹一声,破罐破摔一样抬起手腕给曹后看,谢娘无奈笑笑,“这就是在宫外,嫂嫂送我一个镯子,可她的意思其实是,能不能问问娘娘,去提携一下自己没什么天赋的孩子。”
“我也想做有意义的事,可在宫外,就不得不被这些琐事绊住,寸步难行。”谢娘垂下眼眸,心中愈发难过,她没有资格冲曹后发脾气,可她也不知道哪里是出路。曹后没有接话,反而让秀娘拿来一封信,“你还是先看看这封信。”谢娘赶忙接过,是周惟恭的字迹!谢娘赶紧翻开来看,里面写的是周惟恭在西境的境遇:“自去岁推广罐头,如今已快半年,然陇东诸郡,烧瓷者少,以陶罐为主,则多生腐败……蜂蜡亦少,无人养蜂……陶器馏酒可行,然西境无贝、无石,蜃灰更稀……”
谢娘一时间心中茫然无措,她以为她所做很有意义,可是,事实就是在永兴军中推不下去……那么她去年挣扎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事、还背上流言的意义是什么?谢娘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手指还是忍不住轻颤,泪珠沿着脸颊滚落……“曹谢,”曹后喊了谢娘一声,谢娘赶忙将信递给秀娘,擦了泪,向曹后行一大礼,“娘娘,我并非是为了他而落泪,我……”
曹后轻叹一声,拉起谢娘,从发间取下一支石榴簪插入谢娘发间,柔声笑道,“我并不是怪你……只是,琐事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摆脱家中琐事。”谢娘用眨眼阻止自己落泪,却仍止不住泪意,声音里也带着哭腔,“男子也一样?”“也是一样,不管束家中事务,必有余殃。”曹后眼眸微垂,似也有些落寞。
“其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可能,你不可能像宫中女官那样一直在宫里做事、生活。”曹后又退了一步,声音也冷了一些。“为什么?”谢娘心中还是有些不甘,曹后目光移开,声音更低,“因为你姓曹,就算一时半会能在宫中做想做的事,可是宫里宫外都会猜测你的事,官家那里也不会有明确的结果,或者……”
或者,嫁给哪个指婚对象,成为可以被皇帝、被朝臣掌握的力量?谢娘那样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因为曹后已经在那了,只要她想做什么必然是各方的焦点,被局势裹挟!而她,并没有那样的力量改变整个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