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杭州了”裴郁紧了紧手中缰绳,语气中带着玩笑:“猜猜江南盐商派出来的人会在哪个角落埋伏咱”
贺愿未置可否,随手从马鞍包中掏出一块饴糖,递到了裴郁面前:“吃吗?”
裴郁接过饴糖,略带疑惑的看他一眼:“殿下何时喜欢上吃这个了?”
这几日,贺愿几乎将沿途的饴糖小摊都尝了个遍,甚至有些当晚就直接让暗卫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他微微一笑,将饴糖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淡淡道:“家中幼弟嗜甜”
裴郁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想不到殿下还是个疼爱小孩儿的主”
话音未落,他忽然飞身而起,轻盈地摘下树上一支桃花,随即又稳稳落回马背上,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贺愿微微挑眉。
裴郁随手一弹花枝,桃花瓣簌簌落下,扑了满面。
“裴大人竟还有如此风雅的时候”
“那是自然”裴郁微微仰起头,让桃花落在发间:“我好歹也是在宫里长大的”
“听闻杭州灵隐寺的姻缘最是灵验”贺愿侧过头:“裴大人可要同去?”
“你去灵隐寺是求和你跟小侯爷的姻缘,我去算什么”裴郁漫不经心的摆摆手:“我去进城第一家客栈等你”
贺愿几不可闻的微微勾唇,正和他意。
目送裴郁策马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贺愿轻夹马腹,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桃林中。
暗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单膝跪地,低声道:“主上”
“说”贺愿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微微凝起。
“城内埋伏了两拨人马,人数近百,皆是精锐”
暗卫的声音低沉而迅速。
贺愿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缰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消息倒是灵通”
“殿下,是否要提前动手?”暗卫低声请示。
贺愿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玩”
暗卫点头,随即又道:“另外,月一已找到月洱的踪迹,但是月洱受了重伤,现在仍在昏迷”
贺愿眉头凝成了死结。
“月一说,月洱晕厥前,曾将一物交予他”暗卫递上染血的宣纸。
上面只有一个字:假。
后面的字迹已被血迹模糊,显然是月洱在极度虚弱时勉强写下的。
贺愿指尖摩挲着手中薄宣,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告诉裴玟,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谢雪尽康定三十一年前的时给我查个底朝天,尤其是当年的十二房姬妾”
“还有一事”贺愿目光落在杭州方向:“你带一队人,也埋伏在城内,跟我一起演出戏”
暗卫领命,身形一闪,消失在桃林深处。
灵隐寺的山门前,香客络绎不绝。
贺愿下马,将马匹交给寺中的小沙弥,随即径直走向大殿。
点燃三炷香,正要插在香炉中时,却被老和尚按住了手腕。
“施主姻缘鼎盛,已是不必再拜”
老和尚又指了指殿后的一棵古树,道:“施主若是忧人安危,不若去那里许愿”
贺愿道了声谢,缓步走向那棵古树。
树下已有不少香客在挂红绸,他随手取了一条。
落笔时却犹豫了起来。
要写什么呢?
那人初进宫给他用来做引路符的扇子还别在腰间,扇面上的梅花和手上绸缎红的如出一辙。
踌躇片刻,贺愿终于落笔。
“我有所爱人,隔在远远乡。”
落款:贺长忆
随即轻轻一抛,红绸稳稳地挂在了树枝上。
一阵风起。
贺愿眼瞅着最高处那条陈年的许愿绸突然断裂,飘飘荡荡,不偏不倚落进他掌心。
待看清上面早已褪色的笔墨,他踉跄的扶住龟裂的树皮。
“愿吾儿得遇良人,长伴左右,贺氏子携夫人于康定三十四年书”
贺愿几乎已经能想象到。
二十年前,父亲携母亲游历至此,站在与如今的他同样的位置,许他得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