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稚一直讨厌他,不是因为他追得太紧,而是因为他根本没考虑过游稚的处境。
他现在终于理解了。
程澍缓缓闭上眼,指尖微微颤抖。
这一次,他不会放弃,但他也不会再用过去的方式了。
他已经错过了霖霖的前五年,错过了陪伴孩子成长的每一天,他不会再错过接下来的时间。他必须修正自己的方式,哪怕要付出很多代价,他也愿意。
而这一切,都必须从确保霖霖的健康开始。
——
与此同时,病房里。
游稚靠在沙发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初见月和初照人站在旁边,脸色同样沉重。
“现在看起来,合同必须要提前了。”初见月开口道。
游稚轻轻闭上眼,声音沙哑:“时间比想象中来得要早,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欺骗,我都要逼他签下那个合同。”
初照人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可是以程澍的性格……他会轻易签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条款吗?”
游稚冷笑了一声,嗓音里透着疲惫:“所以才要趁现在,趁他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还在自我消化霖霖的事。等他冷静下来,真正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利弊时,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初见月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做?”
游稚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目光凌厉:“让律师立刻带着监护权协议过来,按我之前准备的版本执行,把所有风险都堵死,把他能动的手脚也全都封死。”
初照人皱了皱眉:“可是,你确定程澍会马上就同意签字?他甚至都没带律师过来。”
游稚冷笑了一声:“他现在是心里最乱的时候,情绪占主导。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现在一心只想救霖霖,不会去深究合同里的细节。只要能抓住这个时机,他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而且,我并不打算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窗外,暮色渐临,病房内的灯光映在游稚微微泛青的脸上,他静静地看着霖霖的睡颜,心里千头万绪。
程澍……
这次的博弈,你没有别的选择。
病房里,时间静静地流淌,只有医疗设备发出的滴滴声填充着沉默。
游稚刚联系完律师不久,坐在床边,眼底的疲惫尚未散去。他一手轻轻握着霖霖的小手,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思索着接下来必须做出的决定。
忽然,病床上的小家伙微微动了动,睫毛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爸……”霖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醒来的迷蒙。
游稚立刻俯身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柔:“霖霖,哪里不舒服?”
霖霖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小脸苍白,眼神却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爸爸,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话。”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藏着不安。
游稚心头一震,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你听到了什么?”
霖霖低着头,小手紧紧抓着被角,似在犹豫是否该说出口。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问道:“爸爸,陈叔叔……他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站在一旁的初见月和初照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
游稚喉咙一阵干涩,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忽然想起那一次,霖霖眨着天真的眼睛问他,为什么别人家都有两个爸爸,而他只有一个。
那时候,他只能含糊地答道:“另一个爸爸啊……我们吵架了,他……被爸爸气跑了,是爸爸对不起你。”
霖霖当时很认真地说:“那如果另一个爸爸回来了,爸爸……你以后就不要再凶他了,好不好?”
那一刻,游稚心如刀绞。
他以为这样就能掩盖过去,以为时间会冲淡霖霖的疑问。可孩子终究在慢慢长大,感知越来越敏锐,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撒娇的小团子了。
“我听到医生说,爸爸的血可以帮我变好……然后,我记得之前在幼儿园的时候,陈叔叔一直抱着我,还给我讲故事,还说如果我不舒服的话就捏他的手臂……”
游时霖顿了顿,小眉头紧皱,像是在努力回忆,“他还带我去看书,给我买拼图,我们一起拼了好久好久。之前我以为……只是因为他喜欢我,可是如果他真的是爸爸,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一直想陪着我?”
游稚的心狠狠一颤。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给霖霖一个稳定完整的世界。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孩子就不会察觉到那道缺口。
但他错了。
孩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体贴他、为他保持沉默。
事实证明,在孩子的世界里,仍然渴望着那个缺席的父亲。
“霖霖……”游稚缓缓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极轻。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他……确实是你的爸爸。”
游时霖愣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生怕自己听错了。
“真的?”
游稚点点头,嘴唇微微抿紧,但还是开口:“嗯,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揉了揉游时霖的头发,轻轻纠正:“他不姓陈,他姓程,他叫程澍。”
游时霖睁着大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程……程叔叔?”
游稚轻笑了一声,语气温柔了一些:“是程爸爸。”
游时霖怔了怔,小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最后他轻轻拽了拽游稚的衣袖,小声道:“那……程爸爸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
游稚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此刻在霖霖的嘴里,变得如此简单而直接。
孩子并不在意那些复杂的关系,不在意成年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他只是单纯地渴望着爱。
游稚闭了闭眼,沉默了几秒,最后缓缓点头。
“会的。”
游时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嘴角慢慢扬起了一抹小小的笑意。
他轻轻地抱住游稚,声音软软的:“谢谢爸爸。”
游稚心里一阵酸涩,伸手抱住霖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初见月和初照人对视一眼,初见月轻声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游稚抬起头,目光一点点坚定下来。
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不能再让霖霖在半真半假的谎言中长大,他也不能再试图与程澍划清界限。
他看着怀里的霖霖,小家伙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放下心中那道不安的疑问,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他的手掌在霖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怀。
过去几年,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防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让他不受程家的牵连,不被豪门的规则束缚。
但现在,游时霖亲口问出那个问题——“程爸爸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比他想象得更沉重。
如果他继续维持之前的做法,模糊程澍的存在,不让霖霖对外公开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在法律和社会层面完全隔绝程澍,那么霖霖就永远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认知自己的家庭。
而现在,程澍已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