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凉,他手好凉,好舒服。
她脑袋有点清醒了,抬眸,仰头与他对视。
对视那一刻,她看见他脸色大变,冷峻的目光崩塌。
而陆银华满是疑惑看着他,他怎么看起来有点着急?眉毛都皱成一团了,又再看了一只眼,结果越看越生气。
他凶巴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况且现在她只是要去喝水,却被他拉住。
他像防贼一般,怕她跑了。
浑身烧乎乎的,眼前的人都开始重影了。陆银华心想着,一个就够了,怎么他还会分身,变成了三个。
她扭着手挣扎:“你放开,我都说了我去喝水,不去哪儿,你这人怎么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动不动就拉我手,放开!”
“你发烧了,”他语气带着些焦急,“给你的金疮药,你没用?”
陆银华皱着眉,敲了敲昏沉沉的脑袋,摇了摇,意图让神志清醒一点。但脑浆好像因为刚才的动作被晃匀了,更晕了,脚步虚浮起来。
人还在倔强地抵抗着他的禁锢。
“伤口发炎了,你先别动,我给你拿水。”
“不要。”
可能人发烧生病的时候就是会这么无理取闹,固执己见。
就算发热,跟他有什么关系,用不着他管,她也不要用他的药。陆银华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话音未落,手腕上的劲一顿,松了半分,察觉到这点变化,陆银华趁机掰开他的手指,转身逃走。
还未从逃离禁锢的欣喜中抽离,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如坠深渊般直直倒向地下。
地怎么变软了?
还未想明白这一点,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她没有同预料之中跌在地上,就被人拦腰抱住。
汗湿的鬓发,红透的双颊,微张的双唇,急促起伏的胸口,以及滚烫的身体。
“我想回家……回家,放开我……”她头无力地靠在李旌祐怀中,迷迷糊糊地说着,手绵软无力,但还在无意识地抵着他胸口,挣扎着,反抗着。
半跪在地拥着瘦弱的人的李旌祐见她这般,心中一紧,手上动作迟疑半分,不知该是松一点,还是……紧一点。
“我,受乐昌之托。”话语中略带苦涩。
这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理由。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好听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清醒与昏睡像是两个推磨的小人,你追我赶地拉扯着陆银华的神思。
她整个人被坚实的臂膀团住,头上搭着一块湿冷的毛巾。黏糊糊湿答答的触感和体内的燥热让她仿佛置身夏日的蒸笼中,浑身难受,抬手就想扯掉它。
顿时耳边回荡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殿下按住她,别让姑娘乱动。”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如柔软如春风传进陆银华的耳朵里。她恍惚地睁开一条细缝,透过层层叠叠的睫毛望着他们。
想问他们是谁,在做什么,她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乱动的手却被人按住,裹在温热的手掌,一点都动不了。
“药煎好了……殿下怎么如此大意……”
一人捏开她的双唇,浓重的药苦味瞬间灌进嘴中。陆银华忍不住得呛咳,待终于止住后,又听见了那个女声道:“还请殿下请回避,属下要给姑娘解衣上药施针。”
紧接着,细细密密痒痛从肩头爬上四肢百骸。再后来,她彻底陷入昏睡中。
冷。
她好像躺在雪地里,蒹葭丛里。
辚辚的车轮声交织在梦境中的咯吱踩雪声中,现实与梦境交织重叠着,汇成眼前那人的脸庞。
那张在梦境中始终模糊的脸在此刻清晰可见。
他正低头望着自己,她抬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地,如获珍宝般轻抚。
“你找到我了呀。”
随后她再度陷入昏睡的深渊。
……
陆银华醒了。
窒息感让她从睡梦中醒来,胸上窝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伸出手,艰难地向重物摸去,是个毛茸茸的,还在发出呼噜声的东西。紧接着摸到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是那个东西在舔她的手指。
原来是洒金,是小妹陆银竹一年前捡回来的小橘猫。
不对,是大橘猫了,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胖得跟头小猪似的。
陆银华拍了拍洒金的屁股,示意她从身上下去。但洒金只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原地打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抱头酣睡,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母亲……母亲,洒金压得我喘不过气……”
陆银华想坐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浑身酸疼,像千金坠在四肢百骸上,只得呼唤着侍女,干哑无声。
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是不是也是这种动弹不得的感觉?
还在做梦吗?这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