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是一个奇怪的人。
她常常熬夜,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看起来对健康状况不放在心上,但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半小时;她总是喝酒,酒桌上齐逐鹿为她一杯接一杯的倒酒,她千杯不醉似的握着它云淡风轻的笑,但下了酒桌她只喜欢喝养乐多,水也不碰;她很少吃饭,但很爱吃各类蓝莓味的甜点。
齐逐鹿不太能懂她——她总是下意识的用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霸道总裁归类郁青。齐逐鹿认为像郁青这样的人,应该有胃病,爱喝酒,没什么法律常识。郁青不该喜欢小女孩才会喜欢的甜点和饮料。
第一次听到郁青说想喝养乐多的时候,齐逐鹿有五秒钟没反应过来郁青口中的‘养乐多’是不是某种她没有听说过的酒的品牌。
除此之外,齐逐鹿和郁青的相处还算愉快。
至少比齐逐鹿想象中的要愉快多了。
郁青虽然话不多,脾气也有些怪,但她温和,不会乱骂人。
齐逐鹿之前最担心郁青动不动就会发火摔东西——这也是她从前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霸道总裁的样子——还好郁青不会。
这是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是郁青也很少和她说话。齐逐鹿常常一个人坐在郁青对面,她能见到的除了手机就是郁青永远皱起的眉头和光线反到郁青脸上的电脑屏幕。
齐逐鹿在得到郁青给的五十万以后被邓姝在医院质问过一回。
邓姝从前为了跳舞,很少做大幅度的脸部表情。她怕肌肉挤压让她脸上产生皱纹。现在哪怕她不跳舞,她的习惯也一直维持下来。但那天她把两条眉毛紧紧的拧起来,在眉心中间攥出一个小疙瘩:“小鹿,你老老实实地和婶婶说,你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找了个工作。”齐逐鹿没有打算瞒着邓姝,但她也知道直接说出来会吓坏邓姝,“老板提前给我付的钱。不过我得去陪她一年。暂时是一年。”
邓姝皱紧的眉头没有松开。她下意识抓住齐逐鹿的胳膊,“陪他?你要陪他做什么?”
齐逐鹿咳嗽了几声:“相当于……生活助理?她做什么我都要陪她一起。所以接下来一年我可能不能陪在您和表姐身边了。叔叔他……”
“叔叔他没关系!小鹿,小鹿你做了什么啊?!”邓姝是天真,但不是傻。她在齐逐鹿含糊闪躲的话语视线中明白了孩子的所作所为。她急得跺脚,推搡着齐逐鹿,“你去把钱还给人家!叔叔的医药费和舞剧团大家的工资都不用你担心,我能处理!小鹿,你快把钱还给人家!”
“婶婶!”齐逐鹿脚下生了根,任凭邓姝无论如何说都不肯挪动一步,“您不能卖房子!卖了房子我们全家人去哪里住?我上回问过张医生,他说叔叔的病能治好!等叔叔好了以后,我、你们一家人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过日子的!”
“你叔叔要是知道他的医药费是怎么得来的,你以为他会安心吗?!”
面对着眼睛红红的邓姝,齐逐鹿叹气:“婶婶,您就算现在开始卖房子,等买家,讨论价格,走流程过户,那要非常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能等得起,可是叔叔能吗?要说别的办法,我们曾经问过认识的朋友借钱,但现在这个情况,谁家能拿得出闲钱来?”
齐逐鹿把真实的状况摊开摆到邓姝面前。
还是那句话,邓姝只是单纯,不是傻。她能理解这背后的无奈。
但邓姝越能理解,就越是心疼齐逐鹿。她拽着齐逐鹿的手腕,磕磕巴巴的说:“那你也、也不能……你不能被这事儿毁了啊,你的清白,你的名誉,你……我们该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呀?”
“齐逐鹿。”
郁青的嗓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齐逐鹿从回忆中抽身,意外对上一双含着犹豫的眼。
齐逐鹿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柔软,“怎么啦?”
“明天和我回川市。”
郁青的话音冷冰冰的坚定,通知的形式也是她一如既往对齐逐鹿说话的腔调。她眼睛里的犹豫一闪而过,迅速的像是齐逐鹿多心。但齐逐鹿这一回能够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就像上一回在食在川的店里,她觉得郁青用余光扫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