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忙碌到都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自己是绝望还是快乐。”
在外人眼里崇高神圣的职业,背后都是无法与人言说的艰辛。
“报警后,我的先生整夜抱着我,安慰我,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他还是爱我的,对吧?”
说到她的先生,她直直地看向郁芷,眼眸中升起了许多神采,试图从她那里获得肯定的回答。
见郁芷皱着眉,没有其他的反应,她干笑一声,随即又说:“就是因为这样的拥抱可遇不可求,我才找到昕红,想要坐实郑毅良的罪名。”
她为自己的打算沾沾自喜,语气充满了希望:“说不定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好呢?”
“如今一撤诉,我先生知道了真相,只怕会憎恶我吧。”
她脸上刚刚浮现的希望瞬间消失。
“其实郑毅良他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喋喋不休得讨人厌罢了。”
“而我,因为越来越烦躁,竟然生出了陷害他的想法。”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悔意,苦笑道:“想到这短短半个月的事情,真是大梦一场。”
说完,她垂下头,嘴角也下垂着,眼神再次恢复空洞。
听她说了那么多,郁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黎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大可薄情地忽视掉她传递的所有坏情绪,冷冰冰地跟她约好处理撤诉的时间,但她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心软。
此刻她的心里有些难过。
因为黎函是那样的无助。
郁芷之前觉得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她的日记,听她这么说,便又更加确定了。
因为不久前,她才听说过与“职业倦怠”相似的症状。黎函的烦躁、易怒,在她看的那部分日记里,已经可以窥见。
而除了捏造事实之外,她竟然还想靠陷害别人来维持和先生短暂的亲近,挽救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
何其残忍,何其愚蠢。
又何其悲哀。
好在为时不晚。
黎函心里仍然有善念,所以才会在他们刚指出不对时就提出撤诉。
想必,这段时间她也很煎熬吧。
最后,郁芷温声道:“黎医生,不管你有多么委屈,这都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她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黎函没有反应。
郁芷顿了一下,想起了她提供的某个“证据”,继续对还在恍惚的她说:“你生病了。”
“生病了,就要治病。”
她的脑中浮现起齐朗说这话的神情,理所当然,又淡然柔和。思及此,郁芷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染上一丝带着关切的暖意:“那张躁郁症的诊断报告,不应该在作为证据的时候才受到重视。”
黎函兴致勃勃地拿着那张报告来律所,以为可以为胜诉增添证据,她一步一步向深渊越走越近,却没有想着拿着这个东西去找医生救救自己。
郁芷见她还是没有说话,便说:“我之后会再联系你。”
说完便离开了。
黎函继续在原地坐了很久,最后自嘲一笑,轻声说:“我错了。”
郁芷从茶室出来,不管大路上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只是抬头望着明朗如洗的天空。此时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她脸上洒下了斑驳陆离的光影。
一瞬间,黎函的话,齐朗的话,严珣的话同时在她脑中交错。最终她脑子里只浮现了那人说的六个字:生病了,就治病。
她又看了一会儿天空,眼眸里的情绪复杂,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回到了昕红。
回去,她找到陈年生,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陈律,你不怪我吗?”
如果自己闭口不言,他就会多点收入了。
陈年生摇了摇头,眼含深意地说:“小郁律师,你令人刮目相看。”
他说完之后,提醒道:“闵律让你去一趟她办公室。”
郁芷点头,进了闵红的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下午,闵红办公室里的咖啡味道仍然很浓烈。算算时间,这应该是她今天喝的第三杯咖啡。
郁芷垂头,不知道闵红要跟她说什么,但她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出乎她意料地,闵红并没有指责她,而是对她说:“你做得很好。”
郁芷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闵律?”
这是她头一次看到闵红对她表情如此温和,只听她继续说着:“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如果你一来就成了老油条,一丝一毫的善念都没有,我只会对你失望。”
“也会对凌华失望。”
郁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很少得到闵红如此直白的肯定,此刻,她很开心。
她眉目一松,道:“谢谢闵律。”
闵红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