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朗今天来到C大附近维修手表,这块手表陪伴了他很多年,时不时会有一些小毛病,严珣早就建议他换一块新的,可他就是不听。
这家手表维修店的口碑极好,他结束西山的工作后便立刻赶了过来。离开手表店后,他恰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郁芷。
她是从“泽无鱼”的方向过来。
他正要上前打招呼,但仔细观察之下,发现郁芷微垂着头,神色黯然,显然情绪不佳,于是便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此时的江边已经很冷了,他见她弯着腰,有些颓然地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一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便走上前去。当他走近一看,看到郁芷正在流泪,想要拍她肩膀的手霎时顿住。
郁芷知道有人来了,但并不想理,仍然自顾自地流泪,直到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被送到了她的眼前。
茶水被装在保温杯的盖子里,因为被过滤掉,所以没有茶叶,只能看见清透的茶水。
茶水冒着热气,氤氲了她本就湿润的眼睛。她一愣,抬眼一看,与齐朗四目相对。
齐朗俯下身子,眼眸里全是担忧,他一只手上端着水,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很袖珍的保温杯身。
如若在平时,自己哭的样子被人看见,郁芷一定有些尴尬,但她现在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心情真的极差,又或者是因为看到自己哭泣的人是齐朗。
她接过水,声音有些沙哑地对他说:“谢谢。”
指尖相触,一温热,一冰凉。
齐朗皱了皱眉,心中的担忧不散,他挨着郁芷一起坐下,二人的衣物发出一阵轻轻的摩擦声。
他看着江对面那幢郁芷刚才盯得目不转睛的大厦,轻声问:“要跟我聊聊吗?”
郁芷喝了一口茶,热茶驱逐了身上的一些寒意,她闻言,没有反应。
齐朗也不再说话,从她手上拿走并不暖和的保温杯盖,盖好盖子,然后将保温杯装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上次在西山训练营的时候,于静让大家畅所欲言,但大家不知道,于静最初的想法是让大家“自我暴露”,说一些对其他人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但齐朗认为这并不现实。
因为就算以此为主题,在那样的场合之下,每个人所说出来的事情都不一定是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毕竟人皆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苦心珍藏的秘密岂会轻易地和盘托出?
可,齐朗很想知道郁芷的秘密,那个让她黯然神伤的,走不出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齐朗与她并排坐着,没有说话,耐心地等着她,只听得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郁芷终于开口了。她用齐朗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低沉的、缓慢的、微微嘶哑的、充满回忆的声音讲述着她的秘密,她的过去:
“我曾经的名字叫做言欢。”
“爸爸妈妈告诉我,因为他们有了我很欢喜,希望我欢乐地长大,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我是他们真正爱情的结晶。”
在郁芷人生的前十八年里,她都叫言欢这个名字。妈妈说她的到来是家里最幸福的事情,所有家人都为她的出生而感到高兴,他们也希望她一生都能过得快乐。
从小,言欢都在家人的关心和呵护下长大。她聪明、自信、热烈、张扬,有一起长大的伙伴,后来还有对她无微不至的单君逸,她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我的爸爸妈妈是有名的模范夫妻,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我妈妈是一名医生,工作特别忙。爸爸一有空就会去接妈妈下班,还会给我们下厨,做妈妈爱吃的宫保鸡丁和我最爱吃的豆瓣鱼。”
回忆至此,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嘴角也上扬起来。
高考前夕,爸爸还说等她考完后一家人就一起出去庆祝,吃他们常去吃的那家南城菜。
爸爸说这话的时候言欢正准备睡觉,妈妈在一边替她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东西。
言欢觉得好幸福,除了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吃饭,考完后她还要跟单君逸他们一起去北方的大草原玩儿,这是他们第一次相约出门旅游呢!
带着充满美好和希望的期待,言欢慢慢进入了梦乡。
明明一切都充满期待,一切都是那么好。他们明明很恩爱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
“可是,这些美好,后来全都成了假象。”
郁芷的笑容一收,眼眸里升起阵阵寒意,她边回忆,边说:“我高考开考前,发现妈妈给我准备的文具袋里没有准考证,所以打电话让她给我送过来。”
“可是妈妈在路上,被车撞死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早上,我的爸爸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