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苦痛,说者和听者的心里都百感交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齐朗思索了很久,注视着她的脸,柔声道:“郁芷,你已经很棒了。”
他由衷地夸赞她。
郁芷收回眼神,看向他,听他继续说道:“也许‘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并非是一句空话。”
话音落地,他收回视线,站起身来走到江边,看着对岸的夜景,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如果过去有不好的记忆,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忘记。”
“你可以主动地去创造美好的记忆。”
说完,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平常明亮的眼睛隐入夜色,但郁芷知道他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温柔和关怀。
她与他对视,眼睫微动,眼神里也渐渐有了一丝神采。
齐朗的声音依然温柔和煦,带着丝丝关切,仿佛能窥见到她内心最深处的脆弱,让人心弦颤动:“不是忘记他们,而是爱惜自己。”
“如果某一天你能不带情绪地提起痛苦最好,如果不能,那也没关系,时间会处理好一切。”
不是原谅,不是忘记,而是努力地去创造美好的记忆。
如果不能冷静地回想伤痛,那就交给时间吧。
郁芷认真地品味着齐朗说的话,初冬的晚风冰冷而凛冽,可郁芷觉得自己像是被春风拥入怀里,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这些年来,她一直辛苦地想要远离过往的记忆,但夜深人静之时,还是会被多年以前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凌迟。
那些并不是亲切的怀恋。
无数次地反复经历伤痛,白天再打起精神面对繁重的学业,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分裂。
今天他告诉她,不要让自己被回忆无限期地伤害。
她重复着他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创造美好的记忆?”
齐朗点头,继续说:“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你的导师,你遇到的所有人,经历过的所有事,这些当中自然会有许多美好的记忆。仔细想想,会有的。”
齐朗朝她走近了些,郁芷终于能清楚地看清他的眼神,果然眼含关切,给她冰凉的心带来了阵阵暖意。
他认真地看着她,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心疼,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柔声道:“你的心不应该为过去随葬。你父母的逝去,也不应该用你的快乐去祭奠。”
如果忘不掉过去,那就算了吧,此后皆是如画风景。
郁芷闻言,心里颤了颤,然后微微垂下头,回忆起这七年间的生活。
其实她很幸运,好像经历过了那样的伤痛,之后自己都是一路坦途,虽然辛苦了些。
但遇到的邱湫、凌华、包括之前的同学、室友,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她将自己的心锁得太紧,很少感知到身边人带来的温暖。
当然,还有齐朗。
她抬头,与他的视线交织。说起来,跟齐朗在西山的训练营、一起在方奶奶家包粽子,甚至是一起旁听庭审,同样也都是美好的记忆。
但突然,她又低下头去。寒风拂过江面,带着冰冷的水汽向郁芷吹来,她微微哆嗦了一下,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她的神情仍有一丝恍惚,纵然眼前人口中的话语温暖,但又如何能骤然消解掉自己深埋已久的痛苦呢?
齐朗在她面前站着,看着她低垂的发顶,眼神温柔,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郁芷再次抬起头,眼神微亮,对他说:“谢谢你,齐朗。”
那,就交给时间吧。
虽然痛苦需要慢慢消解,但此刻她的心情已经不如之前那么难受。她庆幸此时他在身边,又带给了她这种不自觉放松的能量。
因为他是心理咨询师吗?
齐朗的眉头仍然微微蹙着,但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每个人都有自愈的能力,他不过是帮助她激发这种能力而已。
他希望自己的话对她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作用。
这就已经很好了。
郁芷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的眼睛,早就知道他的眼睛好看,但她觉得他今晚的眼睛更加迷人,如夜空中的星辰。
这样灿若星辰的眼睛长在了一张温和无害的脸上,真是让人不由得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防备。
他这张脸应该也是工作能顺利进行的法宝吧。她悄悄地想着。
但他却已经离开工作岗位那么久了。
齐朗见郁芷看着自己出了神,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在下一秒,听到了让他意外的问题:“停止工作,是有什么契机吗?”
郁芷内心最想问的问题被自己一下子问出来,她自己也很意外,立即有些懊恼地对他说:“对不起。”
可齐朗只是轻轻摇摇头,转身,平静地看着灰暗的江面,眼眸幽深,轻声说:“没有,就在一个非常普通的下午。”
他回忆着过去,声音低沉平静:“普通得我想不起来是周几,只记得那天天朗气清,窗外的风也和煦。我刚刚做完咨询,同事来找我闲聊了一会儿,问我是怎么照顾桌上那株漂亮的蝴蝶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