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周小芸突然说道:
“我承认,我接近你爸的目的就是不怀好意的。”她冷笑:“孙煜是什么人?他的地位岂是我一个小小职员能撼动的?”
“所以你就挑我爸这个软柿子捏?”
周小芸一愣,随即笑出声来,然后对郁芷说:“当然了,报复你爸,起码能让我快活点儿!”
郁芷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她:“那你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你是因为证据不充分,才被判败诉的?”
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
“是也不是。”周小芸又喝了一口咖啡。
“我有证据,但你爸说那并不能被认为是‘性骚扰’,只能被认作是‘骚扰’。”
“我仅有的证据只能被认作是“骚扰”,奇怪不奇怪?就算你爸再怎么对我解释,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言诚问过周小芸:“你不怪我吗?”
周小芸假意体贴地抚着他的胸膛,温言细语道:“你按着法律程序走的,我能说什么?怪就怪我证据不足,让那个老东西占了便宜,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我一定好好对你。”
她利用言诚对她的同情,成功和她发展起了地下情。
郁芷叹了口气,肯定道:“你没有直接证据。”
性骚扰案件之中,间接证据是很难被认定的。
“是啊,就是那个破直接证据!”说着周小芸狠狠地啐了一口。
“如果我身上有他的DNA的话,说不定官司就能赢了。但他摸了我之后,我把穿的那身衣服全扔了,洗了好几遍澡。因为太恶心了!”
“我不过是想让自己干干净净,这有什么错?”周小芸激动起来。
“但就是我做的这些蠢事让孙煜毫发无伤!”周小芸的眼神和表情都逐渐变得狰狞,还有无尽的后悔。
很多案件中,直接证据都是因为受害者过于害怕、慌张、恶心所以没有被保留下来。
这并不怪她。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是法官的女儿呢?如果你也有我这样的遭遇,言诚会怎么判?他还会残忍地只判‘骚扰’吗?”
周小芸一下子笑出声来,甚至拍起了掌,笑容凌厉,笑得有些疯癫,眼睛直直地盯着郁芷。
郁芷直视着周小芸,最终没有说什么。
她见周小芸发完疯便坐在对面愣愣地盯着空中的某处不说话,正要起身离开,却突然听到她轻声说:
“你爸是个好人。”
郁芷的脚步一顿。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在为我的案子不平,只是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郁芷心里叹了口气,周小芸终究是恨言诚的。
或许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已经认命,但是当初言诚那一纸判决就是改变她人生的重要节点。
她恨孙煜,也恨言诚。
郁芷离开咖啡馆,一个人走在路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爸爸妈妈的感情早就已经破裂,周小芸不过就是个催化剂而已。没有周小芸,还会有李小芸、王小芸。
就算没有这些人,按照妈妈的个性,跟爸爸离婚也是迟早的事情。
一直以来,她无法相信以及无法接受的,不过是自己美满和谐的家庭早就充满裂痕罢了。
可是,她渐渐地明白似乎不完美、不美满才是常态。
这样一想,她也没必要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执念。
何况,事已至此。
只是谁都没想到,爸爸会突然地死在周小芸的床上。丑事一朝暴露,妈妈出了意外,她的人生就此发生了巨变……
城郊公墓
郁芷已经在言诚的墓碑前伫立了许久,齐朗站在不远处一棵青松之下,手中拿着一束花,望着她的背影,静静地陪伴着她。
一枚松针缓缓地落在齐朗的掌心,他低头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捻了捻,等再抬头时,见郁芷正转身向他走来。
他将松针一扔,快步向她走去。
只见她的神色如他最初见她那样淡然,可淡然之下早已经不再是空洞和冷漠,而是从容与宁静。
她向齐朗伸出手,嘴角轻轻上扬,道:“我们去看妈妈吧。”
齐朗牵住她的手,点头:“好。”
他们来到另一边,将手中的鲜花放到郁榕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郁榕的笑容仍旧亲切温暖,如郁芷记忆里的一样。
郁芷蹲在墓碑前,将手放于墓碑之上,头轻轻地在靠在手上。她想离郁榕更近一些,就像她小时候钻进她的怀抱里那样。
齐朗站于一侧,视线落在照片上,轻声道:“欢欢长得更像妈妈。”
郁芷笑笑,答:“我也这么觉得。”
她仍旧没有起身,而是一直靠在墓碑上,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可她的手也因此持续地暴露在寒风之中,冻得愈发通红。
齐朗等了一会儿,然后上前牵起她的手,带她起身,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给她带去暖意。
郁芷抬头看他,道:“齐朗,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看他们,好不好?”
齐朗将她抱入怀中,轻抚了抚她的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道:“好。”
郁芷放松地倚在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