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看到熟悉的面庞,眼底的泪更加汹涌的落下来,林言一只手接过轻飘飘的孩子,另一只手扶她站起来。
“高热不退,已经昏迷两日了,没银子医馆不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位夫郎,求求你……”
林言看她站稳,腾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太烫了,昏迷两日……
林言不敢再耽搁下去。
“你别哭了,我们现在去医馆。”
周围一群人看着他抱着孩子要走,给他们指了路:“往前一直走,过两个路口右转就是医馆。”
林言点头说了一句多谢,陆鹤明和阿婆紧紧跟了上去。
医馆里人不多,一个童子在整理药材,看他们抱着孩子进来,立马走了出来:“怎么了?”
“发烧,已经昏迷两日。”
“昏迷两日了?你先把他放下。”童子听到他们这话,震惊了一下:“为何不早来?这么小的孩子……”
童子先是用手贴在他额头感受了一下,然后又捞起他的手把脉。
“我先去开药煎上,具体的可能还要等我师父回来再看。”
林言不懂这些,拿出一块碎银子,只点头让他去说用最好的药。
林言掏出装银子的荷包,又额外拿出二两银子给阿婆:“阿婆,即是有缘一场,这二两银子你拿着给孩子看病,等他好了再另谋出路吧。”
二两银子对普通人家已经不少了,若不是刚好赶上今日,林言自然不会给她这么多,事已至此,罢了罢了,就当是为陆鹤明前路积福。
阿婆接过银子就要跪下,林言眼疾手快的扶她起来。
“多谢夫郎出手相救,我……无以为报啊!”
“不要你的报答,好好照顾孩子吧。银子你收好,我们先走了。”
说完林言给了陆鹤明一个眼神,然后又看了一眼躺着的孩子,心底叹了一口气。
“走吧。”
陆鹤明握着他的手,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感受林言的情绪。
“等等!”
林言回头,是刚刚的阿婆追出来。
“这是他阿爹留下的米酒方子,我留下也没有什么用了,等阳哥儿好了我们去就别的地方过活了,夫郎收下吧。”
阿婆说完没等林言反应过来,她就转身回去了,林言握紧手里薄薄的两张纸,仿若人命。
林言沉默一路,陆鹤明懂得他难受的地方,却又无从安慰。
“阿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世道,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之事。”
陆鹤明想要读书,想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可从未有哪一刻,如同此刻有如此强烈的,想要走出去的想法。
侧眸看向同行之人,他的夫郎是一个善良,有能力,有怜悯之心的人,那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一片天地。
林言回握住他的手,与他相对而立:“我明白的。”
……
陆鹤明如陆母所愿,被分到运水队伍里,水源离的远,折返一趟要两日,夜里行路危险,队伍就还要在半路休息一夜。
但好在每次运水都很顺利,村里每家每户都能有水吃饭。
另外一队人在青莲山上找了半个月,一处水源也没找到,但是野果子倒不少,一行人都是汉子,最后也拉了一骡车回来,分到每家手里也能解解馋。
太阳如同烧红的铁板,炙热的不留情面。
周围运水的队伍越来越多,运水的地方越来越远,往返回来需要五日
村里有两辆骡车,两辆牛车,四辆车前前后后走着,刚从小路拐上官道,村长招呼着一行人停下喝水。
陆鹤明看向路边零零散散躺着的人,这几日人越来越多了。
这些都是从周围村子里逃荒出来的,有些家里人口多,朝廷发的赈灾粮根本不够吃,与其在家里饿着,不如跑出来寻寻出路。
这里离水源近,官道上路过的人也多,机会就也多。
一行二十几人,顺着官道走刚好路过另一个镇子,原本大河穿镇而过,这个镇子比杨河镇大的多,自然也更要繁荣。
“宋公子~我们这新来了酒,快来尝一尝~”
再往前走。
“这个哥儿,一百文!”
……
陆鹤明看着这些,脑海里突然想起林言那日在镇上说的那句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陆鹤明一日比一日沉默,回来就钻到书房里读书,林言看在眼里,只能趁着他在家里时多多安慰。
林言把晾好的水放在书案上,悬空的墨汁滴在纸上乌黑一片,林言把笔抢过来放好:“喝点水休息一下。”
陆鹤明回过神来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闻着熟悉的味道,迷茫的心慢慢安稳下来。
林言拍着他的背,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互相慰藉。
林言感觉到一丝温热,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什么,直到天空一声巨响:
轰隆——
林言猛地推开他。
轰隆——
雨点子重重地砸在干涸的土地上,不远处传来欢呼声,林言晃了晃陆鹤明,激动不已:
“陆鹤明,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