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风起雨歇,自秦姨突发犯病算起已悄然过去月余。
苍凉星夜之下,城市灯光幻色潋滟。远处楼宇里,暖色下,灯光剪影出家庭的温暖。林一明立在青石护栏旁,双手支于石面,微微仰头,目光投向远方,瞭望楼宇中温暖的一幕幕。距离虽隔得老远,但他仍感觉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嬉戏打闹……
这里离林一明家不远,半山腰的夜景格外迷人,站在此处,半个小城的景色尽收眼底。身后是一片小广场,是林一明和依依闲来无事,常来散步的地方。倘若夜色尚早,沿着二十余米长的青石栏旁,会坐满纳凉闲聊的大叔大妈,非常有生活气息。
然而此时月色下,惟有林一明孤身一人,惆怅地抬眼遥望。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拼尽全力,起早贪黑的卖面包、四处奔波着找工作,所为的不外乎是别人已然拥有的一片港湾。他有着自己的骄傲,绝不允许她的避风港是一片乱石滩涂。他想要为她筑起坚实的壁垒,让她在安稳的港湾中能免受风雨侵袭。
简历投出十余封,面试过六家企业,996的上班制度加上3300的工资让他望而却步,细算下来,这样的工作待遇还不如自己卖面包来得自在舒服。
其实,从他内心来讲,他也不想和同行大妈们抢生意,可生活的重压却又让他不得不如此。
每每看到同行大妈挑着担子路过,他都不敢去看她们的眼睛。那眼神中鄙视与仇恨交织,犹如利箭般刺向他,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林一明抬头望向深邃夜空,深深叹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苦涩,仿佛自己在生活的浪潮中迷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不甘心就此沉沦,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放弃,他依旧在努力寻找着那一丝可能的转机,渴望为她们创造出一个真正的避风港。
就在他双眼茫然远眺时,鼻尖一阵幽香飘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温声说:“这么晚了还没睡?”
依依轻轻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时针不过将将指到十,甜甜一笑:“你不是也没睡嘛。”
温婉地坐于青石上,娇躯微微后仰,她盯着林一明迷茫的双眼,青丝如瀑洒下,雪肤冰肌迎着月色,宛如一尊白玉雕琢的仙女:“你母亲的病不用太担心,那种病发展缓慢。我查过资料,特别是秦姨这种年龄发病,只要应对合理,再过二三十年都没事儿。”
“你都知道了?”
依依点点头:“早就知道了。”
林一明抬手把她扶正,眼神流露出宠溺,柔声道:“小心点,这么高掉下去神仙都救不活你。”
依依小脚丫轻盈地摆动,低眉望了一眼十余米的峭壁,俏皮道:“如果阎王爷敢收我,看我不把他的生死簿给撕的稀巴烂。”
“呵呵,你比猴哥还狠!”
“那是,也不看看我依依是谁。”依依皱着鼻尖,下巴微扬,娇蛮中透着灵气。
“依依是谁?”林一明脱口问出。
依依闻言一愣,紧接着眼睛徐徐微眯,嘴角露出促狭的笑意,突然动嘴又动手:“依依是一个能把豆豆搞定的巾帼英雄!”
一阵嬉闹过后,依依仰头望着月亮,青丝如瀑洒下:“怎么样?今天面试如何?”
林一明抿着嘴摇摇头:“被一名硕士挤下来了。”
“额……”依依有点诧异,“一个小编助理都这么卷了么!”
“让我猜猜,”她古灵精怪地说,“小编是中年大叔吧,而那名硕士应该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女生?”
“理由?”
依依食指挠了挠嘴角:“理由嘛……如果小编是个女人,谁会拒绝一个阳光帅气、俊朗潇洒的美男子呢!”
林一明无语,抬手摁一下依依额头:“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想的啥玩意儿,就不能想点好的。再说面试官又不是小编。”
依依恍然,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这样啊,那你的失败在于没有和小编碰面,不然上岸的肯定是你,一群外行来面试专家,他们懂个屁!”
林一明被逗乐了,望着天空尽头的繁星没有再吱声,依依也乖巧地陪伴。
两人默然良久,依依方才试探性的轻声唤道:“豆豆,我今天和朋友聊天,无意中了解到他朋友公司想要招个文案专员,要不你去试试?”
“无意中了解到的么?”林一明侧头盯着她眼睛,“该不会你那位朋友还恰好姓‘方’吧?”
“哈哈哈,怎么会!另外一个,我另外一个朋友。”依依尴尬的笑容已经给了林一明答案,这个妹子,说谎都不会,单纯得可以。
“是吗?那替我谢谢他,不过,我还想自己努力一下。”他的笑容中带着苦涩。
自从认识依依开始,在他的印象里除了方涛就没听说过她还有其他朋友,就算有,应该也不在这座城市吧。
倘若需要情敌为自己找工作,那他还是男人吗?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接受情敌的施舍,这是男人的底线。
依依听到他的答案,眉眼低垂,神色间满是失落,轻“哦”一声。她静静地凝望着崖下独屋,屋内的亮光也在此刻悄然熄灭,大概是家主休息了吧,她心想。
今晚,他们之间的话语很少,都不太愿意多说话,但此刻两人之间的陪伴,却胜过任何言语,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暖意。
良久,依依重启朱唇,轻声宽慰:“豆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最近一段时间,我很少见到你脸上挂着笑。三十年前,我们父母那一代不照常过来了嘛。难道你能说他们因为穷就过得不幸福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有那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呢?”
依依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那温柔的触感如同春日微风,带着丝丝暖意:“以前你不是对这世俗都看开了的嘛,怎么现在自己又钻进去了呢?”
林一明的眼睛与依依的眸光触碰到一起,她的眼睛竟是比最亮的星辰还要闪耀。他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打气,忽然朝着远方天际大喊出声:“啊……老子是打不倒的孙猴子,就算有五指山压着老子,老子也要蹦出来!”
依依展颜一笑,曲指握成小喇叭跟着大喊:“啊!我乃撕掉符咒的依依师傅!”
阴郁随着大喊烟消云散,心情瞬间豁达。
两人话音刚落,“咔”的一声,一道强光从崖下射来,刺眼的强光竟是比大货车的远光灯还辣眼睛。
“啊!”依依被吓得闭眼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