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琳还没啥反应,敦厚老实的谢国强一口否定:“不可能!肯定是哪里不舒服!”
待方涛搀扶着依依回来,谢国强轻柔地问:“依依,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儿,最近两天总感觉有点反……”正说着,反胃的感觉再次上涌,依依捂嘴干呕一声,又跑卫生间去了。
方涛起身就要去关心依依,忽然被一声轻喝止住:“方涛!”
所有人齐齐看向凌琳:“你和依依越线了?”
“没有啊,我知道她的病情,怎么可能越线。”方涛委屈啊,他到现在也就拉过依依的手,连抱一下都没试过呢,怎么可能越线!
现在轮到赵阿姨不爽了:“依依得了什么病?”
她满脸不悦地盯着方涛:“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不带回家让我瞧瞧也就算了,怎么连女朋友的情况你都要藏着掖着,你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妈啦!”
方涛一脸尴尬,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知道现在这情况该怎么收场。这时,谢国强站出来说话:“依依缺少血小板已经好多年了,怕受伤,体质弱,估计这辈子都治不好,也不能要孩子。如果你们家嫌弃,结婚这事就当我们没说。”
凌琳扯着谢国强的衣袖劝他别说了,生怕把这事给搅黄。心想依依能嫁过来,好歹也是一家人,他们家总不能不顾依依死活吧。说不好靠他们家的能力,就把依依的病给治好了呢。
依依出来后看见大家绷着脸,也多多少少听见他们的谈话,知道自己的秘密很可能要坏,瞒不下去了。既然爸爸都如此说,摊牌了,估计方涛这个假男友身份会崩。所以在事情最终揭发前,她打算牺牲方涛,转移话题,看能不能保住怀孕的秘密。
她自责地朝赵阿姨和张叔道歉:“赵阿姨,张叔,对不起,我们不该向你们隐瞒我的病情。但我的病,涛哥哥是知情的,他也同意暂时不告诉你们比较好,怕你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凌琳黑着脸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依依小肚,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感受到依依微微隆起的小肚,女儿的体弱,什么身材她当然清楚,知道女儿泰半怀孕了。可,可这是要命的事啊!
了解到实情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噌噌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丢了神。
谢国强“啪”地一声,猛然拍桌而起,怒喝道:“方涛!不是说了依依不能怀孕吗!你想害死她啊!”
凌琳双眼淌着泪,二话不说,起身就给方涛一巴掌,清脆的响声令屋内为之一静。鲜红的掌印瞬间拓印于脸上。
依依吃惊地用手捂住小嘴,惊讶于母亲的做法,也心痛方涛替别人挨了一巴掌。
作为母亲的赵阿姨看不下去了,连忙把儿子护在身后:“你们干嘛打人!”
一直看戏一般的赵叔也过来劝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动手。”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收拾这个管不住□□的混蛋,老娘今天就没完!”凌琳说着扑上去就开干,赵阿姨为了护子被迫开始反击,眼看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啊……够啦!”依依突然尖声尖叫,强行打断冲突,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孩子不是方涛的!”
依依心地善良,没想到今天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她选择牺牲自己,说出实情,化解两家完全没必要闹出的矛盾。本来就觉得自己欠了方涛许多人情,打心眼里感激他,恐怕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根本无法还清。
双方父母听到孩子不是方涛的,齐齐愣在原地,脑细胞根本转不过来。特么两家人谈婚论嫁,怎么还牵扯出了第三者?
赵阿姨忽然觉得恶心,现在的年轻人玩得这么开的么?
方涛在一旁一直没有表态,但看他的表情应该还知道实情。
赵阿姨狠狠地瞪了方涛一眼,眉宇一掀,手一抬,愤愤地逐客:“都给我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依依含泪看着方涛,虽然没说话,但眼中满是歉意。方涛轻轻点下头,并无责怪之意。
一家人出了羞耻之门,可凌琳又转身折回去。
“妈?”
依依以为母亲想不过,受不了委屈,打算回去干架。可这哪行,必须把她拉回来。
刚转身,就听父亲喝止道:“回来!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依依印象中,小时候父亲还是挺严厉的,要求严格。考试考砸了,或是偶尔贪玩调皮回家晚了,免不得一顿训斥。
自从患上怪病,父亲一夜之间转变态度。依依清晰记得,当时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父亲抱自己时,他说了什么已然失了印象。从那天后,以前黝黑的头发突然花白,她怎么也忘不了,深深烙在心底。要知道,那时的父亲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从此以后,父亲早出晚归,眼角总是挂着疲惫与憔悴,不知道忙些什么,而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是达到了溺爱的程度,包容心极强。也是从那以后,十多年来父亲再也没有,哪怕大声吼过自己一次。
而刚才父亲压抑着怒火的呵斥,看来这次他是真生气了。
凌琳折回去后,没听到屋内预想的争吵,反而非常安静。没一会儿,她面若寒霜的出来,冷冷地道:“走,去你的出租屋收拾行李,以后必须回家住。”
路上,依依刚掏出手机就被没收。凌琳警告:“事情处理好以前,手机没收,命都不要了,还整天在外面瞎逛。从现在起,我们一家人只有一件事,就是让你活下去。明天我会给你请病假,以后你只能呆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孩子有生命危险,如此变故对父母,所给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可以说是天要塌了。依依生病这十多年来,老两口岂止经历过一两次的生死攸关?
依依患病后怕受伤怕摔倒,小时候不懂事,贪玩儿,摔倒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在她印象中,一次失血过多,紧急送往抢救室;一次因细菌性感染高烧不退,躺icu里一周;一次甚至昏迷大半月,方才醒过来……
十多年间,什么感冒发烧住院,流鼻血流到急救室的事儿甭提有多少。后来上了高中,体质渐渐好些,她才挣脱了死神的一只手,而另一只手,一直掐着依依脖颈。
所以,饶是如今再次遇上危险老两口还算镇定,能沉稳冷静应对。他们早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遇上事光着急有什么用?
先前他们生气,有些失态,一是太仓促,难以接受;二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当然想出口恶气;三嘛,为女儿作践自己生命而愤怒。
身体发肤,皆受之于父母,此乃天之所赋,命之所系,焉能由汝轻易决其生死之途!生死大事,关乎伦理孝道,当慎之又慎,岂可视若等闲,妄作定夺哉!
以父母的角度来看,实在是太过残忍。依依并非不懂,才坚持要搬出去住,一直很少回家。打算先隐瞒下去,能瞒多久算多久。
其实依依也知道,未婚生子这件事,以她现在的想法来判断,确实是一时脑瘫,竟是做出了如此不计后果的蠢事。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做如此决定的初衷到底是为什么?
想让自己与他有所牵连?似乎也不至于做到如此程度吧!或者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自我价值,认为孩子能带来人生的完整感或是成就感?又或是为了给自己接近他的勇气?如果真是这样,那才是蠢到家了!
还有可能是想让自己有所改变,挣脱以前那枯燥乏味的枷锁,破茧成蝶?
亦或是所有因素皆有,方才酝酿出依依当时做出生孩子的决定,无论事出何因,如今说什么也为时已晚。
现在事情被拆穿,她面对愤怒的父母,也很愧疚。但愧疚归愧疚,她也没对自己的决定后悔。她觉得,与林一明相处的这段日子,是生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就算此次难逃厄运,死而无憾了。
一路上依依乖巧地没有说话,任凭他们处置的模样。至于今后父母会怎样处置自己,到时候再说,现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先平息父母的怒火。
车到了山脚下,沿着青石阶往上,半山腰便是依依住处。
依依耸拉着脑袋走的很慢,跟在父母身后不远处。父母准备收拾好行李回家,到时候一家人再商量解决之策。
回出租屋的路上,几人遇到一个靓丽的身影。美女年轻貌美,穿戴时髦,略显奢华,一双桃花眼中透出几分妩媚,令同是女人的依依多喵了几眼。丽人的纤手与并肩的男子十指相扣,男子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美女眉开眼笑。
夕阳洒在两人身上,映照出一副腻人的画卷。
依依当然第一眼就认出美女身边的男子是谁,可不就是她倾注了一切、朝思暮想的混蛋!
她多看几眼美女,是想看看她到底比自己好在哪里,自己与混蛋一起的时候,没见他这样献媚过!
可这一对比,瞬间令依依认清了现实!似乎、大概、好像、或许真的是哪点都不如人家!身材上,别人挺拔傲人,我只能算“小巧玲珑”;气质上人家高贵优雅仿佛自带BGM,而我……像个不起眼的邻家小妹,丢入人群得找好一会儿的那种;美女的穿搭时髦奢华、品味脱俗,像是杂志中走出的模特,而自己嘛……直接从邻家小妹升级成了家庭妇女!
一阵阵酸涩翻涌,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涨。
她往父亲身后挪了挪,露出半边脸打望着这对狗男女。她不想在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儿上,与那混蛋撞个正面,徒增麻烦。至于今天发生的事儿,以后找时间再算账,反正这笔债,姑奶奶记账上了!
男子脸上挂着暧昧的微笑缓缓抬起头,依依见状立马低下头,又往父亲高大的身躯后挪了挪,打算利用父亲遮挡住身躯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依依刚往旁边闪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依依!”
这一声清唤声音虽不大,可还是震得依依的小心肝颤了三颤,立马翻个白眼感觉要遭。
依依别过脸,没理他,心想如果识相的话就应该走远点。
听到男子叫喊,走在前面的父母齐刷刷地瞪大眼睛盯着来人不放,凌琳先是打量了一番,露出客套的笑容问道:“小伙子,请问你认识林一明吗?”
听到林一明三字,依依猛然抬头看向母亲,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心想完蛋了!要知道,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提起过他,按理说他们双方是不认识的啊!
林一明这才留意到走过来的中年妇女,见来人不认识,他也没多想,点头应道:“我就是,请问你找……”
“啪~!”响亮的一耳光打蒙了所有人,原本帅气的一张笑脸被瞬间打成了懵逼脸……
依依捂着小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林一明脸上的鲜红指印。她万万没想打妈妈会直接动手打人,更没想到她似乎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和林一明有关!
依依忽然想到,一家人被方涛母亲赶出来后,自己母亲曾返回去了一会儿,难道是那时方涛告知的?
肯定是!除了那个时间节点,父母根本不会知道林一明的存在。
旁边的美女不乐意了,看着自己心上人被打,生气地一把推开凌琳:“你谁啊?干嘛打人!”
美女闪身护在林一明身前,一副要打林一明先过我这一关的架势。
凌琳甩给她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我打谁要你管!滚开!”
林一明没有管眼前就要暴走的女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依依,想让依依解释一下,看样子三人应该是一起来的吧。
凌琳手一拨,掀开碍眼的美女,眼看就要冲上去干架。好在谢国强眼疾手快,立马拉住凌琳劝道:“诶诶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到底怎么回事儿?”
凌琳瞪一眼谢国强,戗指指向林一明怒喝:“就是她害了你女儿!”
谢国强眉宇一掀,丢出一粗口:“尼玛,给我打!”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陌生美女冲上去想帮把手,把发疯的两人拽开。可她漂亮归漂亮,就她小胳膊小腿的,哪有气力阻挡两人的攻势。
林一明憋屈地护头闪躲:“别打,你们干嘛!诶诶……别打脸……哎哟……”
依依也在一旁焦急地劝道:“妈!爸!别打了,别打了……”
听到依依叫这两人“妈”和“爸”,林一明就更迷糊了,他一边躲让,一边试图缓和关系:“叔叔阿姨,我和依依是朋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您俩老这么生气,就是要我死,也得要我死个明白吧,我怎么害你女儿了。”
凌琳抄起鞋底向着林一明抡去:“管不住屌的混账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这句话就让林一明更懵逼了,他连连解释道:“阿姨!阿姨!我怎么祸害……您先听我说……别打……哎……别打了……”
凌琳鞋底抡得飞起,使劲朝林一明嘴上招呼:“闭嘴!闭嘴!闭嘴!老子不要听你解释!如果我家依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话间,林一明脸上又多了几个鞋印。
陌生美女和依依死命拽着谢国强,没敢让他动上手,就他人高马大的大块头,一拳下去怕是真得出事儿!谢国强虽没动上手,声援上可没少,一个劲儿地助威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这个龟儿子!”
林一明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今天特么到底是怎么了?第一次偶遇依依父母就被毒打,被打先不谈,还特么不听解释!如此打人的骚操作没听说过啊!
再说,我解释个毛啊!依依和自己不就是普通朋友,并没有进一步的关系啊,您俩老对我生这么大的怨气干嘛?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
难道是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不该先迈左脚?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