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真是好可怜,好柔弱无助。
如果刚才没看到他耍刀的话,褚松回可能真的会这么觉得。
然而现在……这小瞎子,演技还得多练。
褚松回反手搭箭上弦。
破空声回荡林间。
刺客的刀刃离赵慕萧不足一指,他甚至能感受到带血的刀的寒意。他闭上眼睛,下意识攥紧刀柄。
师傅教他,不论何时都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旁人。若楚公子不救他,他就用手里的刀护自己周全。
“喀啦”“砰”的连续几声,如浪潮。
赵慕萧睁开眼睛,只见剩下的几个刺客全部倒地,挣扎一番以后再无动静。
他凑近去看,他们的心口处都中了一支箭。
树上人影勾弦收弓,风吹他白衣衣袖飘飘。眼前分明如云雾模糊,但赵慕萧竟还品出了几分玉树临风,游刃有余。
褚松回跃下树枝,看了他一会,啧声道:“傻笑什么,不起来?”
赵慕萧还在傻笑,“起来的起来的。”
他本来要站起来的,又缩回,道:“楚公子,我脚好像崴了。”
褚松回挑眉:“脚崴了?”
他可不瞎,看得出来这人明明能站起来,却假装站不起来。
他问:“那要我帮你正骨吗?我的手法很娴熟的,只不过很疼,你得忍忍。”
说着,褚松回掰了掰指节,发出“咔咔”的声音,正要抓赵慕萧的脚踝。
“不不不……不用了。”赵慕萧怕得赶紧摇头,略有结巴,“还、还没到那一步。”
褚松回觉得很好玩,“哦?那你的意思是……”
赵慕萧小声道:“楚公子可以背我嘛?”
但他说完就后悔了。赵慕萧还从没做过这种事呢,有点心虚,又害羞紧张。就不该跟说书摊子学的!
要不……算了吧?感觉像在占楚公子便宜。
“还是算……”
他刚开口,便听楚公子嗓音含笑,“行啊,当然可以,毕竟,我是你未婚夫。”
“真的?”
楚公子真是好心善。赵慕萧欢喜极了,伸出双手。
褚松回将装满猎物的竹筐和弓箭丢给跟过来的安童,扶着他起来,然后让他伏在自己背上。背着他的第一反应,想的便是这小瞎子可真轻,像一缕柳枝一般,安安静静地在春风里垂着。
不过柳枝看着柔弱,真要抽起人来时,比刀剑鞭子之类的还要厉害。
褚松回想到好玩的地方,笑出了声。
“楚……楚公子,你笑什么?”
褚松回状似无意,“没什么。”
安童跟在一旁,满脸激动,“少爷您刚才好厉害!好多个刺客一起上都不是您的对手呢!”
安童一直说个不停,眉飞色舞,跟说书人讲故事似的。
赵慕萧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有的,太夸张了。”
路过一汪清澈小溪,褚松回低头看了眼,他背上的小瞎子翘着自称崴了的脚,眉眼弯弯,眼神明亮,一对卧蚕似春月,分明是很高兴。
在安童的叽叽喳喳声中,很快到了褚松回的山林住处,别有清逸。
褚松回将赵慕萧背回屋内,放他坐在榻上。
“多谢楚公子。”褚松回乖乖巧巧地端坐,“劳烦楚公子背我一路了。”
褚松回揉了揉手腕,似笑非笑:“无妨。”
他的目光落在赵慕萧的头发上,方才他那长带被风吹得乱飘,搔得他脖子都发痒。
褚松回有好多次想把这东西给拽下来,却也总忘了。
这下手中得闲,褚松回握住长带的一角,轻轻一拽,长带便从赵慕萧的发上落了下来。
他再仔细看,只是寻常麻衣布料,看痕迹似是旧年物件,但很干净清香。
赵慕萧分辨出他在看什么,“我眼睛说瞎也能看见东西,说没瞎却视物不清。在遇到危险时,倒不如蒙住眼睛当个全瞎,不受干扰,心无旁骛,出手会更利落,这是师傅教我的。”
赵慕萧提了提右臂衣衫,露出手腕,直直地送到褚松回面前。
这截手腕纤细白皙,褚松回觉得,他好像两根手指就能圈住。
顿了又一会后,褚松回触及到对方疑惑的表情,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莫名其妙走神了,他咳了咳,转移话题道:“那些刺客的尸体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有个活口也让人去追了。你想想,谁要杀你?江湖上可否有仇家?”
他慢悠悠地将衣带环在他的手腕上,绕了几个圈。
赵慕萧认真思考:“我刚来灵州,前几日树了刺史之子这个仇敌,他们虽恶劣,但我看并非杀人越货之徒,况且他们卧病在床,正忙着养伤呢。”
褚松回想到那夜,瞧着他,也笑了。
赵慕萧接着道:“应当是曲州时期的……啊,我知道啦。”
“嗯?谁?”褚松回还在绕圈。
“要么是康庆赌坊的韩掌柜,要么就是那个玄,玄衣侯!也可能是他们两一起派刺客的,毕竟韩掌柜黑心,玄衣侯又很坏很坏,他们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嗷,楚公子……”
“你还挺会用成语。”
褚松回微笑着,给衣带打了个结。
只是手打滑,有些用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