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曲折多变，纵横复杂，他拉着孟昭绕了又绕，最后躲藏在几乎完全密闭的半人高的窟窿里，前面是一道石头虚虚挡着。

比起刚才的零星光亮，现在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黑乎乎一片。两人并行挤在一起，不知是不是错觉，萧衡明显感觉到孟昭在紧张，好像很害怕这种密闭的黑暗。

可他脸上明明没有害怕的情绪，呼吸也均匀平稳，但身体相触，萧衡能察觉到他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

萧衡恶劣心思顿起，前几日所受憋屈终于找到报复口，故意吓他：“你千万别回头。”

孟昭抬眼看他。

萧衡：“它爬出来了，在你身后。”

孟昭：“什么？”

萧衡：“比绿头蛇还恐怖的东西，它有长长的头发，六条腿三只眼睛。”

孟昭脸色不变，反问他：“你听过绿头蛇的故事吗？”

“狗屁传言，我压根不信。”

“太好了。”孟昭说，“正需要你这种不信鬼神的，不如你出去引开蛇怪视线，我逃出去搬救兵。”

萧衡觉得被摆了一道，嘲讽：“谁知道你逃出去了还会不会回来。”

“你不去，我去。”孟昭起身就走。

萧衡拧眉，快速伸手拉住他的后衣领，他自以为力气不大，但孟昭的衣服却被扯开，半挂在肩上，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和肩膀。

萧衡一愣。

孟昭慢慢把衣服穿好，说：“那你去。”

最后萧衡臭着一张脸，出去引开蛇。

他故意作弄出大的动静，大摇大摆来回穿梭密道，结果招摇半天，连个蛇影都没看着。

萧衡怀疑自己被耍了，不仅被孟昭耍，还被蛇怪耍，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逛一阵，估摸孟昭已经逃出去，才悠悠爬出洞。

但是洞口处没有新的脚印，孟昭还在地道里。

萧衡烦躁揉头发，开始思考孟昭是不是爬不上来，毕竟长得就花拳绣腿的。他更烦，忍不住骂一声，原路返回找人。

但他刚抬脚，剑眉一拧。

只见原本深不见底的圆坑，此时平坦如初。

溶洞深处，孟昭后背紧贴湿冷石壁。

小水潭里，数十条绿头蛇拧成麻花状，它们的蛇瞳灰得像死鱼眼珠，没有一丝活物气息，却灵活攀上石壁，呼啦呼啦张开鳞片，露出里头数百只猩红眼睛，瞬间，把孟昭笼罩在方寸之地。

前后左右，全是阴森气息。

黑暗里，孟昭脸色一片冰白。他指尖还残留着银针寒光，透骨针穿透众蛇头颅，流出腐臭的乌黑血迹。

但那些蛇仿佛察觉不到疼，跟没有灵魂的死物一般，缓缓逼近。它们张开布满倒刺的嘴，冰冷的蛇信子缓缓滑过孟昭脖颈，留下一片水痕。

孟昭睫毛颤了颤，往后移动，那团蛇便团团缠绕上来，包裹住孟昭的腰身和双腿，身上密密麻麻的小眼睛齐刷刷看向他，同时一点点挤压胸腔，却不急着绞死，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孟昭的鬓角全是水汗，顺着惨白脸颊滑落。他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又睁开，袖中匕首滑出，握在掌心，鲜艳红血顺着手腕滴落。

四周瞬时充盈一股奇怪香气。

原本扑咬的蛇怪突然放松身体，好像受到某种驱使、

就在孟昭得以呼吸之时，他的后颈被人握住了。

“我找到你了。”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颈至耳垂，又从耳垂至脸颊，缓缓擦过。

孟昭身体僵直。

来人陷在黑暗里，戴着一副玄铁面具，看不清脸，气息却比毒蛇还要阴冷。

“是你操纵蛇怪出现在南溪谷。”孟昭道。

“何止南溪谷。”面具人轻笑着掠过他耳畔，“天罗地网，总有一处能引得你现身。你不想陷入恶念，只能暴露真身。”

“好香，好久没闻到你的味道了。”他贪恋一般弯腰，面具几乎贴上孟昭渗血的手掌，呼出的白雾凝成水珠，粘在被冷汗浸湿的掌心皮肤。

孟昭猛地攥紧手。

“外头还有个毛头小子，你不会想他死吧？”面具人嗓音沉哑，似威逼似利诱。

孟昭身体紧绷，瘦削抿紧的唇隐隐泛白。良久，道：“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扯别人。”

“是么？”

黑指甲沿着脖颈线条滑到他突起的喉结，“我说过，给我，我不会让你后悔。”

孟昭抬膝就要撞向对方腰腹。黑影却顺势扣住他腿弯，一把将他压进黑暗里。

这时“轰隆”几声，隔着层层岩壁，传来剑鞘撞击石壁的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