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再炎热的天气也比不过大队的热火朝天。
每日的清晨,由金花嬷嬷带队,妇女们顶着露水,进山采摘新鲜的菌子,空篓子进,满篓子出。
等日头出来后,她们有的要忙家里家外,有的要下田耕作,因此清洗工作就被委托给了孩子们。
“都给我仔细着点啊,泥都给搓干净了,叶子,草什么的得挑走,知道没?”
“知道啦~”
不放心的阿妈阿嬷们叮嘱完后,还撂下了警告的眼神,威慑这群小崽子们。干活时也偶有分神,记挂着这边,唯恐他们调皮捣蛋。
但实际上,情况比她们想的要好得多。
不说所有孩子,但起码绝大多数都在抿着嘴,认真洗着,即使有偷懒走神的,也是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或低头玩手指。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穗穗和岩赞云这几个大孩子们时不时的看管和督促。
几大盆的菌子洗完后,已日上三竿。
正好任由太阳晒干,人们先烧火做饭,填饱干瘪嚎叫的肚子。
在无人的道场里,热浪扭曲了空气,也吸干了水分,菌子的表面微微卷曲。
旁边的蝉鸣了不知多久,一双双黝黑的大手终于将菌子连菌带筐端进大厨房里。
洗去浮尘后,它们就像是下锅的饺子,一朵朵被倒进烧热的大锅中,与清油相互碰撞,炸出油星子。
快速翻炒后,嬢嬢们立刻转至小火烘焙煎制。
在热量和时间的历练下,华丽蜕变成受人追捧的菌子酱。
“这味道可真香,怪不得烟草厂的人喜欢。”
鼻尖萦绕着浓香,打包的人馋的直咽口水,手下的动作却依然有条不紊。
“听说为了不浪费挂在锅壁上的菌油,今晚队里统一做大锅饭,哎,真想快点开吃。”
“谁说不是呢。”
在闲聊与期待中,古朴野趣的瓦罐堆满了周边的空地,又被陆续搬运进岩卫国特意借来的皮卡后厢中。
细心的人们担心运输时颠簸不平的路会撞坏罐子,还特意在周遭铺上晒干的稻草。
就这样,一天天的忙碌,一批批的运输,直至夏季落幕。
“李同志,这是剩余的款项,你点点。”
谢涛将牛皮纸袋里的钱掏出,厚厚的一沓,递给李青苗。
她接过后,也不假模假样,手指沾上唾沫,一张张数清楚。
“谢同志,数目没问题,谢谢啊。”
“客气了,钱货两讫罢了。”
辛勤劳动后,丰厚的报酬让队里的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喜悦荡漾在大队的上方。
傍晚,家家户户都传来了肉的香味,在孩子们的梦里萦绕了好几天。
可狂欢过后,首先迎来的却是不习惯。
突然空闲下来,感觉浑身都不得劲。
而且,品尝到了“丰收”的喜悦,怎能忍得住渴望,不去奢求更多?
“你说,要是这一年四季都能做菌子酱就好了。”
“嗐,想什么呢,有一季的赚头都要乐死了。”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能像种粮食一样种菌子就好了。”
“你这想法也是挺逗的,要是能种,老祖宗早就种了。”
“只是想想而已。”
无心的感慨,戳中了人们隐秘的欲望,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传进了岩卫国的耳朵里。
他猛然想起,队里不就有一位跟农学打交道多年的知识分子吗?
于是他心里动了动,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
隔天,岩卫国就拿着他的烟杆找上郑家。
“立源,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