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妮呀,你说你原来的主人邵柯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简直像谜一样。”
王安妮咬嘴唇,觉得自己怎么开始跟鱼交流了,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你说他今天问那句话什么意思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真的是演习?可是我老觉得怪怪的。一一,你说说。”
一一就像没听见似的,静静地趴在水底,一动不动。
王安妮泄气:“唉,你说我跟你们讲这些干什么。”
费德明也起夜,走到客厅里吓了一跳,哑着嗓子喊:“安妮你不睡觉你闹鬼啊?!”
王安妮本来盯着鱼缸发呆,被费德明一叫如梦初醒,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你才闹鬼呢!”便起身自顾自往卧室走。
费德明眯眼笑,回身一把拉住王安妮扛到肩上去洗手间:“先陪我去解个手!”
王安妮扑腾着嚎叫:“放我下来!”
“还没到站呢!”
“谁要看你解手?!”
邵柯、柯少、邵队、邵老板、邵一亿、Professor邵的世井小民里挂着一幅龙蛇大草,上书东坡六言十六行,款印邵柯。
“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柳荫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隔江山寺闻钟;月下东邻吹箫;晨兴半柱茗香;午倦一方藤枕;开瓮勿逢陶谢;接客不着衣冠;乞得名花盛开;飞来家禽自语;客至汲泉烹茶;抚琴听者知音。”
王安妮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硬生生把赏心十六事诵成了颠倒断肠诗。
邵柯端着一盘釉料路过,似笑非笑地凑过去:“怎么?哪个不识抬举的又给我们无往而不胜的小金鱼添堵了?”
王安妮脸一垮,一把拉住邵柯的胳膊喊得肝肠寸断:“这位兄台,小女子命苦呀......”
邵柯抖起一身鸡皮疙瘩,拎着王安妮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来来,怎么了?坐这儿,咱慢慢攻克。”
王安妮吸吸鼻子,一屁股落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邵柯:“压在人民头上的——有三座大山。”
邵柯忍俊不禁:“是么?说来听听。”
“第一,我今儿又被Rose批了。第三次了!本月第三次了!照这么发展下去就是一周一次的节奏啊!丧心病狂!”
“这是又被阴了?”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存文件的U盘掉地上就不见了,问旁边的说没见,可我记得是掉她那边儿了,搞得我死线前没交上东西,Rose骂我特狠,说我没心没肺,根本不适合做这行。你说我都做四五年了,难不成还给那些小贱人挪窝儿?”
邵柯蹙眉听着,待王安妮语毕说道:“何必在乎她说什么,相信自己的判断,凭什么行的端做的正要被无端指责?我支持你将这件事和相关谈话录音保留证据、继续上报披露,申请展开调查,利用公司规章制度保护自己的权益,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做的更好的。我相信你。”
王安妮皱着小娇眉弯嘴笑:“邵柯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呢。”
“摊上你了呗。”邵柯笑着挑眉,转而又道:“还有呢?”
“另一件事儿挺复杂的,我姑家我表妹,今年毕业,学校、成绩都一般,想留北京,知道德明家有点儿关系,就央我跟德明让他爸给说句话,我心里挺嗝应的,我的事儿还是我自个儿弄的呢,德明他爸毕竟山遥路远又不是北京一卡通,德明跟他爸一说也觉得难办,我正想怎么和我姑交代呢。小姑娘天天儿的缠着我说请我吃饭,这事儿根本没着落吃什么?你说我就算了,我要真把这事儿推了,我爸和我姑一家人还怎么见面,我奶奶也得糟心啊。唉......”
邵柯想了想,道:“学什么的?想去个什么单位?”
“学通信,非要进三大运营商,现在北邮的本科都难进,何况她要学校没学校,要成绩没成绩,连实习经历也没有。”
“不图名头进三产行不行?”
“她能弄进去就谢天谢地了!”
“那你别着急,我给你问问,要能行了给联系上坐着吃顿饭什么的。”
王安妮眼睛一亮:“你能帮我?”
邵柯笑着挠挠头:“差不多。”
王安妮惊喜:“邵柯你怎么这么牛呢?!”
“我爸有点儿这方面的朋友,我跟他说说。”
“真的假的?!都惊动你爸了,真不好意思哈。”王安妮撅着小嘴眨眨眼。
“没事儿,不是什么事儿。”
“谢谢你,”王安妮笑得诚挚,“真谢谢你!”
邵柯笑着摆摆手:“咱俩谁跟谁,不用客气!那你内第三座大山呢?”
王安妮脸上的笑容蔫儿下来,垂着眼睑看地,撅了撅小嘴含了哭腔,嗫嚅:“我和德明吵架了。”
闻言邵柯愣了一愣,转而又笑着安慰:“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你俩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过一阵子就好了。”
王安妮抹了几滴眼泪,想了想,抬起头对邵柯强笑:“也是。”
邵柯没想过他和王安妮之间还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如果不是和费德明吵架,也轮不到自己替王安妮去开导这三座大山。王安妮很喜欢费德明,费德明也很宠她,两个人关系稳定,哪怕是现在王安妮说俩人闹不开心,邵柯甚至都有些羡慕得嫉妒。他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就挺好的,她偶尔来喝口茶他能开心好几天。费德明很好,他没奢望过别的。
可是世事往往天意弄人,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王安妮来的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颓唐,她似乎总是时时刻刻深陷在和费德明的矛盾之中,成日以泪洗面,借酒浇愁。邵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王安妮喝的烂醉,他就陪着烂醉,王安妮声嘶力竭地哭诉,他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听,她把他当患难同当的铁哥们儿,可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他不想她受伤害,哪怕是受费德明的也不行,有好几次醉意上头真的很想把她抢过来,可是自己心里却总过不去那个坎儿,若是她无法接受,那日后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他恍惚,他害怕,他患得患失,狠狠大病了一场。他不知道自己竟会喜欢她喜欢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