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柯一句话说的王志仁心酸。轮椅上的邵柯已没了当年的得意,他垂着目光,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身下揉成一团的裤腿。
“你这么喜欢她,日后她要是真跟着她男朋友去了加拿大,你怎么办?”
邵柯咬唇:“我也去。”
“你疯了?!”
“大不了再给LIFA白干一年,让他们给我弄个身份。”
“回LIFA?!你忘了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只要能待在她身边,让我做什么都行。八年前我看不明白,没能在费德明之前抓住她,如今我咎由自取,我不想连个念想都没了。我后悔过一次,我不想再后悔一辈子。”
王志仁抿唇,一时无言。
“志仁,我知道你和邰队都挺为我操心的,我很感谢你们,可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能看看她、和她聊聊天说说话就很好了,你们别劝我死心,我死不了心,也别怨安妮,她要的费德明都能给她,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我不想他们分手。”邵柯看着胸口起伏的王志仁,不卑不亢目光炯然,“真的很感激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有你们陪着我,可感情是不能强求的,你们担心我我心领了,可这事儿你们能别管了么?为安妮做什么,我邵柯心甘情愿。”
王志仁心里抓狂,张了张嘴想骂,却实实在在的狠不下心。
邵柯驱着轮椅往门口走,轮椅停在玄关,他回头:“志仁,别那么难受。这事儿我想的挺明白的,我算是这辈子载这儿了,千金难买......我喜欢。”
没有再看王志仁,邵柯面无表情地拉开门,一阵香风拂面,面前一双黑色缎面的小高跟。
邵柯僵硬地抬起头,看到王安妮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她也在看着他,大眼无神,悲怆见底。
“你......喜欢我......”
邵柯怔忪。
听到动静的王志仁从邵柯身后走来,看到门后的王安妮也是一惊。他低头一思索,干脆拉大房门。
“安妮,你刚才在外面估计也都听见了。柯少他喜欢你,帮你这么多忙不单单是把你当哥们弟兄,他喜欢你。”王志仁直直盯着王安妮娓娓道来,如同法庭陈述一般,真金不镀,“很多事儿你大概不知道。之前柯少找你咨询资产,你总过来跟他喝酒喝茶,他就挺开心的。出事儿以后他变得有点儿闷,认识你以后话也多了,私下里跟我们说喜欢你,我们看他挺积极的,精神头儿也好起来,都为他高兴。后来你和你男朋友闹别扭,柯少他看在眼里,你借酒浇愁,他陪着你喝,他出事儿的时候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都受过不同程度的伤害,你喝一顿一觉睡起来安然无恙,他喝一顿能病俩星期......”
“志仁。”邵柯拉王志仁。
王志仁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比他二人都低一截的邵柯,接着说:“你记不记得有段时间你们一吵架你躲到柯少这儿来你男朋友总能找见你,那都是他给你男朋友捎的信儿,你喝多了说想你男朋友来接你,他就专门找你男朋友要了电话。每次你走他都特别舍不得......”
“志仁!”邵柯急了。
王安妮的目光从王志仁脸上落尽邵柯眼底,泪水被风干,泪迹透过厚厚的粉底趴在脸上生疼。她蹙眉:“对不起。”
本来还对着王志仁使劲儿摇头的邵柯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安妮。
王安妮脱力一般,颓废不堪地道:“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对不起。”说到最后王安妮呜咽,抬起手捂住双眼,咧开嘴哭得像个孩子。
邵柯心钝钝地疼起来:“安妮......”
王安妮一吸鼻子,摇摇头,忍着再次哽咽的语气:“对不起。”她抹抹眼泪,收拾了一下表情,绕过邵柯和王志仁走进屋里,把柜子里的衣服胡乱塞进箱子里,打包,手忙脚乱地走出房间,高跟鞋踩在他的木坡道上“噔噔噔”的响得震天。
邵柯一紧:“安妮!”
王安妮回头,眼睫上还有泪水。
邵柯惶惑,慌乱四顾之下颤巍巍地拿起门把上的一块毛毯,皱着眉说:“你的毯子。”
王安妮忍着泪强笑:“你留着用吧。”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世井小民。
那是邵柯在一三年最后一次看到王安妮。一三年对两人来说都太漫长,王安妮后来说自己命犯太岁,一整年薄命红颜,还连累了邵柯。
没有王安妮的日子大隐于市,邵柯变得惜字如金。他似乎能在任何地方看到王安妮留下的痕迹,家里,店铺,街边,甚或是北京这座围城。他还是偶尔坐在A座二单元楼下抬头看看803室的灯,即便也许王安妮早已远走天涯。又是一场冬天,他总是坐在煤气炉前看着王安妮曾坐过的小板凳发呆,那年的王安妮元气十足,像只愣头愣脑的小金鱼,把毛茸茸的暖宝塞进他手里。邵柯低头看看腿上的绒毯和手里的暖宝,那些是王安妮给他留下的唯一的记忆。
十二月的一天早晨,邵柯收到一条微信。
“邵柯,我和费德明分手了。谢谢你这一年的照顾。勿念。”
一句勿念活埋了邵柯一腔的担忧和挂念,自那一天后MS私人银行资产顾问王安妮名下邵柯的业务转给了他人,从此弱水三千,江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