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今年的梅花开的很早,现在,花枝上已经出了花骨朵。
魏九安想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算起来,他幼时不长见梅花,对这“花中君子”自然更是喜欢,一进了御花园便顾不得左右前后,哪里新鲜看哪里。
白羽尘跟在他身后,对安烬道:“朕不想有人跟着,你带着下人回圣辰宫等朕。”
安烬应是,退了下去。
魏九安之前还没来过御花园几次,偶尔过来也是替别人当差,今日也算是能正大光明欣赏一回,他乐得此事。
御花园大得很,道路上有宫人打扫。
园外有青松,园中有柏丛。红墙绿树青引卿。
花园中央,有一条人造的小河,河上有一座桥,魏九安不知道桥的名,但远远看上去便觉得文雅。
“……”
好吧好吧,高妙的赞美之词也不是一个武将能脱口而出的。
只得作罢,魏九安心道,等自己日后学富五车,定要亲自给御花园的美景作诗——也是日后的事了。
眼下最最重要的,是饱一饱眼福。
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一枝花开得艳丽,遂而止步。
这花与旁的不同。旁的花能生出个花苞便已是不易,但这一枝已然绽放
魏九安看见了稀奇玩意儿,立刻唤白羽尘:“羽尘!”
白羽尘本也在看花草,听见魏九安唤他,半刻不耽误地快步走来,道:“何事?”
魏九安笑道:“你看,这枝花奇不奇怪?”
白羽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枝绽放的花,道:“这有什么奇怪,有的开的早,有的开的晚罢了,何以为奇?”
魏九安哈哈一笑,道:“看来你也没发现。要我说,这花奇便奇在它的花期。”
见白羽尘耐心等他说,他便接着道:“我听过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木尚且安分在自己该茂盛的季节才茂盛,这花却违背自然伦理,实在奇矣。”
白羽尘也笑,道:“奇不在花草树木,摧秀丽之木,损艳美之花,奇在风。那些美好的事物被损坏,损坏他们的人或物才最为奇异。花草树木是此伦理,人何尝不同?”
魏九安听他说完,觉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笑道:“也对哦。刨根问底,究竟谁有错谁有奇,倒是不是我等凡尘中人可以理论的。”
白羽尘也道:“这般想也是,还是看花吧。”
凡事想的太深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还是看着眼下吧。至少现在的艳梅能让魏九安欢乐不少。
接着往里走,直到过那座桥。
过桥之时,魏九安停下脚步,还是免不了好奇,问道:“羽尘,这桥叫什么名字?此前没听宫人们提起过。”
白羽尘笑着回道:“名叫‘诀桥’。这不知道很正常,整个宫里也不一定有几人知道的。”
魏九安撇撇嘴,道:“诀字有诀别之意,为何是这个名字?既然这桥有名字,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白羽尘道:“当初,我父皇率军打入皇宫的时候,四下寻找前朝皇帝。但就是找不到。直到过了几天,父皇在御花园的这座桥上散步时,却在这从未想到的地方见到了前朝废帝。”
“废帝与我父皇年龄相仿,他大势已去,身上更是不可能有什么行刺的东西,我父皇便没对他心存警惕。”
“造反之后,父皇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愿意赶尽杀绝,便没有动手。谁料废帝朝父皇作揖,说他是个英才,将国家交给这样的明君,不苦天下百姓。”
“这座桥存在了上百年了。大梁建国之前,中原四分五裂,但此地从前的王朝也曾辉煌过,那个王朝的开国皇帝修建这座皇宫时,也是第一次定稿了这座桥的图纸,只是那个王朝是北方各部汇集的,当初没有中原古国的底蕴,也没取名字。”
“直到后来,废帝在与父皇行了礼后,不出半日便服毒自尽了。父皇心中也为他悲哀,将他葬回了旧朝皇陵。之后故地重游,给这座桥取了名字。”
园心南北通,诀桥百年纵。
白羽尘又道:“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是因为父皇在位时,宫中下人对从前各个旧国还有些敏感,不敢提起那段纷争的历史,也自然没人讲起他们两位皇帝的故事。”
魏九安听他说完,也在心中感慨政权更迭的无情,“啊”了一声。
白羽尘笑道:“这些事没必要瞒着,回头我叫人在这里刻块石头,把‘诀桥’的名字留下。”
魏九安刚想说话,一阵风在此时吹过来,魏九安还穿着白羽尘曾经的那件衣裳,还是宽大。风从领口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战。
白羽尘观察到了他身子微抖,立刻道:“可是冷了?也怪我,不知道给你多披几件衣裳。”
魏九安微微笑道:“等风过去就没事啦。”
白羽尘怕他冻坏了,道:“本来就要入冬了,就不该让你穿这样少,若是因为这件事着了凉,那当真是我的罪过了。”
白羽尘握住他的手,道:“手也这般凉,我牵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