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尘来了精神,问魏九安:“什么流言?之前宋楠散播的吗?还是出兵伐程之前的?我已经派人解释了啊。”
谢羌依旧蹙眉,知道魏九安不愿意提起,便主动道:“不是那个,现下民间在传主子不体恤百姓,不仁不义、见利忘义,一出事就在长生殿里不出来。”
魏九安怕白羽尘多想,立刻打断道:“谢羌,别说。”
白羽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谢羌便出去了。
又是片刻。
谢羌出去后,魏九安继续提笔处理公务,像个提线木偶。
白羽尘拿起一旁碟子里的栗子酥,喂到他嘴里,道:“子矜,你素来爱吃的。”
魏九安还是给他面子的,便吃了一口。
白羽尘又叹气,道:“子矜,除了公务,没有别的能让你开心吗?还是说,在一众不让你开心的东西里,你最喜欢公务?”
魏九安笑了,苦笑着道:“羽尘,栗子酥不好吃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往日甜腻的糕点,今日吃下去,只剩下了苦涩。
怎么这么苦啊。
怎么没有甜味了。
子矜怎么会觉得苦啊。
白羽尘心里一阵酸涩。
他还是没护住魏九安。
就像刚见面时。魏九安承诺效忠他,他却没能护住魏九安。
这时,安烬走了进来,躬了躬身,道:“皇上,思成长公主到了。”
白羽尘抬头,道:“在哪儿?”
安烬道:“现下在圣辰宫候着。”
魏九安蹙眉,道:“多半是为着疫病的事来的。羽尘,你去吧,我在长生殿待着。”
白羽尘起身,刚要出门,又回头道:“子矜,别太累了。”
魏九安挤出一笑,没言语。
圣辰宫。
白羽尘进了屋,果然看见白锦忻坐在椅子上等他。
白羽尘道:“锦忻,今日怎么想起要来圣辰宫了?”
往日的白锦忻一直都是画着妆插着簪的,今日的她,反而改了平日的装束,身穿素衣,头戴银簪。
白锦忻欠身行礼,道:“皇兄,我近来听闻,云贵川一带疫病突起,南临还有开战之势?”
白羽尘笑了笑,自然是早就猜到了白锦忻是为此而来,道:“嗯,确实,朕刚才去和子矜待了会儿,也探讨了这个问题。”
白锦忻道:“所以,魏大人怎么说?”
白羽尘道:“子矜的意思是,选一位宗室中人去赈灾,安抚民心。”
白锦忻一笑,道:“看来我和魏大人心有灵犀,我此番前来,也是想请旨前去。”
白羽尘坐到书案后,叹了口气,道:“锦忻,朕明白你想为大梁做些什么,但是边关疾苦,男子尚且经受风雨摧残,朕怕你也会消瘦。”
白锦忻道:“皇兄,我知道你的用意,我还知道若是我不去,就会是二哥一个人去,你说,我如何放心?”
白羽尘还没说话,白锦忻就继续道:“边关疫病多事,你让二哥一个人应对,他顾不过来,到时候已经是紧张兮兮。”
白羽尘依旧叹气,道:“锦忻,你真的要去?”
白锦忻点头,道:“我意已决。皇兄,为我身为大梁长公主,享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也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白羽尘想了想,觉得也是锻炼的好事,便松了口,道:“行吧,那你和羽昼一起去,过几日再出发。”
白锦忻向他行了个礼,道:“长兄如父。皇兄,父皇去世后,你便经常劳累,我也该为你分担一些。”
白羽尘道:“若是,你是男子就好了。”
白锦忻一怔,道:“为何?”
白羽尘道:“你若是男子,便也能参与储君之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这等性情,若是男子,定会成为一国之君,定是千古一帝。”
白锦忻却摇了摇头,道:“皇兄谬赞了。只是,我总觉得作为高低不在乎荣耀地位。哪怕我一生都要因女子之身而受挫,但为国平乱,本不在名利。”
白羽尘微笑,道:“好,那就看看,你依朕曾经处事的方法,能不能赈灾济贫。”
白锦忻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且看吧。”
白锦忻走到门口时,突然顿步,又回过头,道:“皇兄,大梁开国以来,大梁的女子,还没有为朝廷做过事、立过功。”
白羽尘也是一怔,他也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白锦忻逆着光,灿烂一笑,道:“既然没有,那么女功臣的先例,就由我这个长公主来开吧。”
白锦忻又道:“皇兄,若是我因为什么意外回不来了,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白羽尘想都没想便道:“你说吧,朕会尽力满足的。”
白锦忻笑道:“你封给我一个像二哥‘湘王’一样的封号,我想做王侯,而不是只占着一个公主的名声。”
白羽尘点头,道:“可以。还有吗?”
白锦忻道:“还有,如若可以,请为天下女子,寻一条可以建功报国的平阔路。母妃当年也是舞刀弄枪的风光女郎,却只因女子身份,就要入宫为妃,再也没有实现抱负的机会。如若这就是大梁女子的命运,那么我认为,该改改了。”
白羽尘记下这段话,道:“好,朕知道了。”
白锦忻朝他笑道:“皇兄,若我立下功劳,还要记得,在史书上堂堂正正地写,这等功劳,是女子所建,大梁的人才不限于男子,大梁的女子,从不逊于文武百官。”
白羽尘和白锦忻想的,是未来的百年后,女子可以以女子的身份建功立业,而不是通过男扮女装要获取大展宏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