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烬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道:“那你我要避嫌吗?”
这回换谢羌沉默了。又是良久,他道:“或许……要。”
安烬闭了闭眼,道:“我可算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离桥’了。”
谢羌抿了抿唇,最终叹气,道:“你我要别了。”
安烬却不在乎要不要分别,只道:“何时再见?”
顿了顿,补充道:“何时光明正大的再见。”
谢羌认真思考了一阵,还是摇头,道:“不知。许是要等大道重回忠臣手中的时候。”
须臾,安烬道:“好。”
“待会儿你要去哪儿?”
谢羌道:“我去京郊,还有皇上交代的差事要办。”
安烬点头,道:“要从离桥过?”
谢羌也点头,道:“是。”
安烬微微侧身,道:“去吧。以后再见,也要敬语相称了。”
谢羌微微欠身,道:“为了道义,暂且忍忍吧。”
安烬颔首,道:“无上欢喜。”
却听不出欢喜的音。
谢羌心中一阵钝痛,但还是装作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从安烬身后的离桥上走了过去。过了河。
直到谢羌过了桥,安烬朝他作了个揖,道:“若我不是个太监,便也不必分离了。我真是……无用至极。”
这句话被风捎走了,无人听闻。
夏。风中带了些浮躁,柳不似春日的翠绿,让人没了折的欲望。
微风带起河面的涟漪,如从前一般,带来一丝清凉。
这样燥热的天气,有人心寒如冰。
长生殿。
谢羌还是没能寻来那味毒,至少今天是没寻来。
他走进长生殿时,看见魏九安站在庭院中,弯腰拾起院中的落花。
听见他的脚步,魏九安抬眸,看向谢羌,温声道:“我还想找你,结果你自己回来了。”
谢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劳烦主子等候。”
魏九安还是温温柔柔的,与从前无异,但谢羌还是觉得他似乎变了一般。
“我方才想同你说句话的,你随我进屋来,我跟你说。”
谢羌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跟着魏九安进屋了。
屋内。
魏九安落座,拿起温茶喝了一口,道:“你知道的,我不能保你有安身之所了。”
谢羌道:“微臣最初跟着主子,也不是为了安身之所。”
魏九安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报恩,但是,我也说过,这点小恩不必报了。”
谢羌沉默片刻,道:“主子要下逐客令了吗?”
魏九安也沉默了一下,旋即道:“没有。不会。”
谢羌道:“既然主子没有下逐客令,微臣就不走。微臣说过的,微臣报恩的法子,就是一生效忠。到死都不走的。”
魏九安叹了口气,道:“傻子。”
这样两个字,轻轻盈盈,掠过谢羌的思绪。
谢羌道:“傻子就傻子,微臣认了。”
魏九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不该受这样的骂名,不应该,也不值。”
谢羌垂眸,道:“值得,主子,微臣为您办事,没一件事是不值的。”
魏九安往外走,道:“我去拾一拾院子里的落花,你再想想。”
谢羌却跟上来,道:“主子,微臣想好了。”
“微臣也想如您一般,为天下人寻条路,让天下人都不用饥饿露宿。”
“微臣也想看看万家灯火。”
魏九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每百年,都会有人提出这个想法。
只要一个王朝有人能产生这样的想法,证明盛世将至,有人撑起这个国了——
即是思想扎根、攀着文与武,架起大梁的前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