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苁香跪在佛堂青砖上已半个时辰,迦南香灰已经积满了第三炉,景夫人终于放下银簪:"辽东新供的野参不错,你该多炖些汤。"
"母亲..."方氏膝行半步,裙摆扫过香灰里未燃尽的《金刚经》残页,"儿媳近日研读《女诫》,想着开春为将军裁几件..."
"许氏当年绣的寝衣能铺满朱雀大街。"景夫人突然用菩提串挑起方氏下颌,"你可知她为何连件贴身小衣都没留下?"枯枝似的手指划过她腰间禁步,"桓儿不喜累赘。"
方氏盯着景夫人腕间佛珠,每颗都刻着景桓生辰。她想起大婚次日,景桓扯断她亲手绣的鸳鸯绦,用的正是这把银簪。佛堂外忽然传来孩童嬉闹声,是秋姨娘生的庶子追着纸鸢跑过月洞门。
"明日让王太医来。"景夫人突然掐灭线香,"景家祠堂不缺牌位,缺的是能捧灵位的嫡孙。"
方苁香退出佛堂时,日头正毒。她攥着太医署的方子穿过九曲游廊,金丝楠木栏外忽然晃出抹桃红身影。
"姐姐这是要去詹府赏梅?"平姨娘摇着团扇挡住去路,新染的丹蔻比血还艳,"听说詹府的梅花开得蹊跷,城东移去的病梅竟能逢春。"
方苁香瞥见她鬓间金步摇——这是景桓上月剿匪带回的,本该入库的物件。平姨娘突然倾身耳语:"姐姐可知将军今晨往詹府送了什么?"团扇掩住半张脸,"鎏金缠枝纹的箱子,与当年求娶许夫人的一模一样。"
游廊转角忽起穿堂风,平姨娘袖中滑出张泛黄纸笺。方苁香看清"建熙四年城东梅苑"的字样时,耳边炸开声冷笑:"符氏当初住着的,可不就是将军束发时候待过的旧院子?那院子,就连许氏都没去过呢。"
平姨娘团扇上的流苏穗子扫过方苁香手背,方苁香忽然轻笑出声,惊得廊下麻雀振翅飞走。
"妹妹消息倒是灵通。"她摘下平姨娘鬓间歪斜的金步摇,"上月库房丢了两支凤头钗,原是被雀儿叼去筑巢了。"指尖划过步摇上的螭纹,"将军最厌人碰他旧物,妹妹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