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赵棠的身上,可她的动作一丝不苟,标准之间又带着从容不迫的气韵,再看那几位老御史,那才真真叫没脸。
许多人都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贸然开口,不然现在丢人的就是他们了。
众人心中莫衷一是,各有所思,但也叫许多人意思到,太子今日来与不来似乎什么不同,即便是来了也不过是沦为陪衬。
天子已经有了别的打算,要知道大昭可是有过女帝的,如今再出一位女帝似乎也没什么。
心中各种想法交织又碍于场合无人敢说出口。
有人不可置信也有人心惊于隆庆帝的打算,更有人觉得不妥。不过这不过他们猜测,尚未有定论。
托赵棠的福,季明在隆庆帝面前挂了名,此次祭祀季明带着夫人秦若青一同前往。
后来回忆起今日的情形,对着季明,秦若青带了些不可言宣的自豪与骄傲:“你看吧,我就说这次殿下定然要露面,不仅露面还要露个大的。”
秦若青的话不是马后炮也并非她信口开河空口白牙胡说的,她也是有依据的。
“陛下的公主皇子那么多,这次清明祭祀只去了殿下还有四皇子。”
季明觉得这话有些孩子气,“那是因为大皇子不便远行,太子殿下尚在禁足,其他的公主皇子年纪太小,不合适参与这样的场合。”
“你听听这话你自己说的都心虚,”秦若青撇嘴,这人说话实在不讲道理,“大皇子不便远行,这话我不与你纠缠,便看他为政务奔波也知,太子殿下禁足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再有,其他的公主皇子与羲和殿下的年纪相差并不大,怎的羲和殿下能来,他们便不能了。”
秦若青更是理直气壮“不说远的,从前老家清明祭祖时,只有论辈分的,哪里有论年纪的,你可是忘了,我家还有个黄发垂髫没长牙的姨奶奶呢。”
季明面上不由得一僵,他没忘,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罢了。夫人娘家孔孟之乡,对于祭祀向来重视。成亲前他也没想到夫人在娘家的辈分竟是小到要叫一个奶娃娃做奶奶。
“再者说,殿下今日打扮的尤为不同,定然是有要紧事做。”秦若青又补了一句。
季明立时道:“夫人这话便有些马后炮了,祭祀只是尤为重要,殿下穿的隆重些又有甚奇怪的,这不过是夫人的揣测之言。”
秦若青白了季明一眼,爱信不信,反正殿下同陛下登高祭祖,这若是在她们老家相当于明晃晃的声明承嗣人定下了。
不管季明这里如何争吵,玉京人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起一句话,玉京的天就要变了。
如果说羲和公主受命监考春试只不过是意外,随手而为之,那与陛下登高祭祖便不能用意外盖过,这么大的日子太子殿下依旧待在东宫之中,帝心难测,恐怕是有了废储之意。
这样的风言风语不断便是瞎子聋子也无法忽略,更何况僖淑仪不聋不瞎,相反她还自认为聪慧机敏。
陛下令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不许他踏出东宫半步但没说不允许旁人探视。
若是放在从前,为免帝心不悦,也为着自己的帝宠,但凡有一丝可能招来帝王厌弃的事僖淑仪都不会做,可如今却由不得她犹豫,若是她不做袖手旁观,那么郴儿的太子之位就要没了。
僖淑仪不是不知道刘家犯下罪错,但她不觉得那是死罪,更何况,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在她心里,刘家、她还有太子罪不至死,何至于废储。
“郴儿。”果不其然,太子禁足,可并没有禁止他人探视,僖淑仪十分顺利的进了东宫,门口的守卫也并未多加阻挠。
“母妃。”看到僖淑仪的那一刻,赵郴的确有些高兴。
他独自在东宫禁足,半步也不曾踏出。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想着出去,他想去求父皇,可渐渐地他就放弃了。索性,虽然禁足,但并未缺他什么,一应物事全部到位,就这样待在东宫一辈子也挺好的。
“陛下带着三公主祭祖,这就是在打你的脸,”僖淑仪并没有注意到赵郴的脸色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变了,她愤愤不平,气愤极了,“太子尚在,带着公主祭祖算什么,你是储君,祭祖该你去才是,带着三公主岂非不将你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诚然,他的这个太子从始至终不过摆设,当然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僖淑仪看出赵郴的不以为意,语气更是激愤,几近歇斯底里,“史书上的废太子几个有好下场的。”
“郴儿,你不争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活路,便是为了母妃,你也得争。”
赵郴无动于衷的神态刺痛了僖淑仪的双眼,她恨不能上手将人打醒,但她忍了下来,瞬息落下泪。
“郴儿,你难道要看着母妃丧子,一辈子屈居人下吗?”僖淑仪试图晓之以情,“这样的日子母妃过了十几年,难道还要再过下去吗?你难道能忍吗?”
赵郴席地坐着,对僖淑仪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这样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回答。
僖淑仪站起身,泪水缓缓划过脸颊,语气逐渐变得冷漠,眼神也冷漠起来,“本宫没生过这样没出息的孩子。”
话说完转身出了太子东宫,走时连眼角的泪水都不可见,似乎那歇斯底里流泪的人未曾出现。
赵郴坐在地上,单薄的脊背被压弯,缓缓佝偻,无动于衷的面色一瞬间瓦解,眼泪如同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不过十几岁便被冠以太子之名,授以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