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叙话所知者只有父女二人和大明宫中燃着的烛蜡,再无第三人知晓。
殿试如期而至。
往年的殿试题多是与民生或与前一年的天灾人祸相关,殿试前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次的殿试题会是什么。
是年初的江南科举舞弊还是西南春灾。
“本次殿试考题是,”周公公将卷轴展开挂好,殿试“如何推行女子科举入仕。”
此题一出,众人哗然。
台阶下翰林院的三位院首齐齐一惊,转头朝隆庆帝拜下,“陛下。”
这考题实在不妥。
隆庆帝理也不理,周公公收到示意,手中锣声响起,“考试开始。”
考生齐刷刷低头答题,赵棠从位置上起身下场巡看。
一把黑漆木的椅子摆在龙椅的左下首,那是储君的位置,亦是方才赵棠所坐的位置。
有考生对考题不服,认为这不符合圣人言想要投笔停手,可寒窗十年,若是就此停手,不仅仅是对不起自己,更是有藐视天子之嫌疑;也有那心有不忿大胆下笔另辟蹊径的,落笔便是批判此举不可;不过亦有识趣儿的,按着破题,一一列举可行之法与理由。
赵棠走了一圈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殿试以一个时辰为限,时辰一到,小周公公手持金棒槌,锣声又起,诸考生停笔起身。
待纸上笔墨一干便有内侍官上前将卷子归拢呈上前,隆庆帝起驾偏殿,赵棠同三位院首随行,薛成方早就在偏殿候着。
答卷被分成两拨,一拨上面不过寥寥数言,隆庆帝一眼都没分过去,另一拨虽是写的满满当当,却是各执一词,一方痛批此举有违圣人之道,另一拨则是按着题目而行。
赵棠立在案牍一侧,隆庆帝招手,“羲和你来。”
“父皇,”赵棠应声正要上前。
“陛下,这不妥。”郑副院首又是这一句,正想引经据典说些牝鸡司旦有违伦常的圣人之言,没等开口便看赵棠一个眼神愣神,再想开口便没了机会。
私下并无外人,赵棠直言不讳,“郑副院首屡次反驳父皇,可是有什么意见?”
“微臣不敢。”郑副院首惶惶,摇头否认。
冷笑一声,赵棠肃声道:“既然不敢就莫要多言。”
她当然知道郑元纬是对她不满,可那又如何。
隆庆帝不发一语,只看着诸人争论,任凭谁都看得出来,隆庆帝默认了赵棠的言行,甚至是纵容。
除却那看着便不合格的考卷,还有许多答卷,单凭赵棠一时间并不能阅完,薛成方分走一部分,另一部分则由翰林院的三位院首接手。
这样一分,阅卷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赵棠手中的考卷细数不过十份,等她仔细阅读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其他人也陆续结束阅卷。
“依本宫之见识,这几份最优。”赵棠将手中的考卷按照优劣一一排好,拈出前三摆在书桌上。
薛成方还有翰林院的三位院首也纷纷将手中前三选摆在桌上。
“老师您请。”赵棠错开身让薛成方上前。
薛成方并不上前,“殿下请。”
赵棠也不推辞,又站了回去。
算上她选出来的前三,桌上一共摆着十二份考卷。又将另外十二份一一看过,赵棠再排出名次。
“父皇。”赵棠将他们选出的前三名呈上。
隆庆帝一一看过亲自定下名次,后头的则是由赵棠几人决定。
梁恩将朱批过的名单带回前殿。
一连串的名字报完有人欢喜有人忧。众人面上的神态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今年的殿试题目实在有些奇怪,叫人难以接受,有那名次靠前的,更是顶着众人探究打量的目光上前谢恩。
前三的名次往年由帝王亲自颁布,今年也换了人,赵棠从隆庆帝手中接过明黄的绸布。
“头甲,钱宜年;第二名,孙子瑜;第三名,李良吉。”
小周公公的洪亮又中气十足,顺着风送到了所有人的耳朵中。
前三名上前谢恩。
殿试过后,状元、榜眼、探花御街打马,再之后便是琼林宴,所谓琼林宴是为在殿试后高中后的新科进士而举办。
为着赵棠心中的谋划这琼林宴赵棠整整筹备了半月,前头春试监考,清明祭祖不过是铺垫,她真正的目的是琼林宴。
自春试监考至今针对她的议论弹劾之声不断,大明宫的龙案上骂她的奏折像冬日里纷纷扬扬的雪花。
参劾的奏折被压下,朝堂中出现了两种声不同音,一派认为赵棠的种种行为毫无问题,另一派则处处挑刺,从骂她牝鸡司晨再到她祸乱朝纲甚至说她是改朝换代的巫女,浑然忘记了,大昭是赵家的江山,而赵棠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女。
对于这些言论赵棠只当是放屁,骂的再难听又能怎样,不让她干的事她照做不误,史书之上有几个帝王能不挨骂。
琼林宴上才子佳人,好一番热闹的玉京景象。
赵棠坐在席位上,耳边飘荡着陈怀芷的声音。
“琼林宴上才子众多,内秀外才兼备者诸多,我儿不如多看看,即便不做驸马,做个男侍或是助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