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琴音渐歇,一舞终了,喝彩声起。
考生中亦有能歌善舞者,今夜雅俗共赏,
歌舞助兴,挥毫泼墨的人也逐渐停笔。
有陆真如一幅琼林夜宴图珠玉在前,后面的人若非十足的把握不会作画献丑,故而更多的是作诗写赋。
能够在诸学子之中脱颖而出,在大明宫中面见天子,又能够通过殿试的人即便是大昭贤才遍地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才华过人了。
一篇格律优美的骈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百里挑一的人在大昭也是数不清的,如果想杀出重围便要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月上中天时,琼林苑内依旧热闹非凡。
这是学子们难得的荣耀时刻,不同于以往的是,玉京的贵女今夜也分享了这份荣耀——皇室的嘉奖、众人口口相传的名声,少见的,宴会之上主角不再是单一的人,有另一群人在今夜今时崭露头角。
“这样的盛宴,我大昭的好男儿个个才华横溢,女子亦有咏雪之才,只是可惜了。”
赵棠的声音不大不下却足以让多数人听到。
“不知殿下可惜什么。”陆真如接话,似是真的好奇。
赵棠微微一笑,“陆小姐一手好画技少有对手,却不常显露,可是敝帚自珍不肯传承?”
陆真如摇摇头,面上带了惋惜,“儿得名师指导,这样好的技艺儿自然希望能够流传于后世,得传于后人,即便不能留名也是满足的,奈何臣女身为女子,虽仰赖于陛下恩泽,大昭较之前朝民风更为开化,可毕竟男女有别,不便抛头露面,这样的画技恐怕要在儿手中失传。”
说着看向那副秀美传神的画卷,心中有无限愁绪。
“陆小姐无须惋惜,何不禀了双亲,招些天赋异禀的孩童施教,以陆小姐之才,兴许能将此技多传授几人,不至于如广陵散一般失传于后世。”
林筱雅开口,习乐之人莫不哀婉叹息广陵散残缺不全,“名师名画后人传之也是佳话。陆小姐的好画技失传了可惜,古有卫夫人教习梅花小楷,今陆小姐传授画技也无不可。”
林筱雅拱手以表尊敬,“况陛下乃明君,这样好的画技,何人忍心失传。”
赵棠从席位上起身,行至帝后的面前,顺着林筱雅的意思“父皇,母后,大昭儿女各个才华横溢,可书院之中只见男子,鲜有女儿身,陆小姐的华能得不到施展,着实可惜。”
陈怀芷接话,这样好的画技,失传了实在可惜,“那依你之见?”
“依儿臣之见,世间男子多以科举入仕,为大昭,为百姓谋福祉,可学堂之中女子鲜有,只不过这世间诸般事宜总该有女子施展的,不如令各个州府衙门广下帖子,聘用些女子为朝廷效力。”
琼林苑中众人间议论声起,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赵棠早就知道今日之举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不管是朝中新贵还是世家旧族亦或是今科士子,在这件事上一定会拧成一股绳。
但是那又如何,她做的事不过是顺应时代之潮流。
反对之声定然是有的。纵观前朝过往,每一次的变革都是伴随着死亡与动荡,温和并不能迎来改变,只会是钝刀子割肉,越割越疼。忍让只会换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残酷现实,旧的制度压迫还未曾改变又迎来新的压迫。
今天做的事并非她赵棠首创。从前的武德帝已经为后人探明前路,甚至那时的武德帝比她面临更大的阻力,那么她跟没有理由。
以翰林院三位院首为首的文官齐齐出声,“不可。”
“兹事体大怎能儿戏。”
“陛下三思啊。”
郑副院首尤为激动,他本就对于赵棠仳鸡司晨,越俎代庖的行为极为不满,可她的身后是陛下,泰山可倚,谁又能奈她何。
他忍了许久,可他们退一步这位公主殿下就想进十步。前头清明祭祖,这如今又想着女子入仕,荒谬,实在是荒谬。
“殿下此言实在是荒唐。”郑元纬郑副院首抗辞慷慨,“男主外女主内,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是亘古的道理,若是女子入朝,那男子又该去哪里?”
琼林苑中响起附和之声。
这样的质问实在是有些不痛不痒,无需多想赵棠都能反驳,“本宫只说叫女子当差,何曾提到要男子退出朝堂?”
“男女如何同朝为官,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何能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