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近日为了鄢墨卿的寒症可谓煞费苦心,宫中御医皆无法可解,于是便命人访名山大川遍寻名医以求解此寒症之法。刘瑾心里一直记挂着,每日下了朝便前往温室殿看望他的病情。
这天,风和日丽,春光正好。亭台楼阁,九重华府,温室殿内檀香袅袅,如仙雾般缭绕。
此刻正伏于案几前读书的鄢墨卿透过重重烟雾瞥见一人影正缓缓走来,待走近方才看清对方身影。来人跨过殿门,就这么定定站着,花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面色如婴儿一般红润,肤若凝脂,唇红齿白。
“鄢大人,皇上宣您即刻前往勤政殿,不可懈怠。”来人正是陈公公,他正用雌雄莫辨的声音宣读着皇上的诏令。听完诏令的鄢墨卿试图通过陈公公的神色试探究竟何事,奈何对方笑容和蔼可亲,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鄢墨卿随即领命跟着陈公公走出温室殿,穿过御花园,此刻春风习习,如墨般的发丝轻轻拂动。
还没到甘泉宫内,大殿内便传来一阵怒喝,就连侍奉皇帝多年的陈公公都不禁打了寒颤。
“快进去吧鄢公子,皇上等您呢,再不进去只怕都要把气撒到奴才们的头上了。”陈公公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在一旁低语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鄢墨卿闻言加快脚步,衣袖连同发丝带起阵阵清风,走进殿内呵斥声愈发清晰。
“你们这群奴才是做什么的?怎么连个人都请不来?莫不是要朕亲前去?是不是要打断你们的腿才愿意做事?”几个跪在大殿内的太监们缩着脖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跪地垂首,任前面的九五之尊如雷声轰鸣般的呵斥,一面心里打鼓焦急等待着鄢墨卿的到来。
“殿下莫要生气,方才读书读到一处颇为感慨,不自觉提笔自我陶醉了一番,还望陛下绕了陈公公他们,莫要责罚,一切由我来担。”
几个公公听闻是鄢墨卿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望着这长身如玉的少年眼中带着光,心道这个小祖宗总算来了。
鄢墨卿脚刚踏进甘泉宫内,只见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散乱作一团,镇纸、朱笔掉落在地,紫檀木地砖上墨汁四溅。
目光转向坐于大殿中央的刘瑾,那如鬼斧雕琢般的脸颊同这混乱不堪的场面格格不入。
此刻他紧皱眉头,眉宇间一派森然,一动不动坐于大殿中央,不怒自威。方才鄢墨卿的话打破了甘泉宫的肃穆沉寂,刘瑾沉寂如水的双眼亦是随着声音望向殿门处。
鄢墨卿逆光站在殿门口正对着他,此时正午,高照的暖阳透过敞开的殿门照进殿内,照得刘瑾阴鸷的面庞些许柔和了些。
“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有什么事陛下冲臣来便好,不必迁怒于他人。”鄢墨卿的声音儒雅好似大殿内升起的袅袅檀香。
“好一个替朕分忧,朕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分忧。”刘瑾难得在鄢墨卿面前这么严厉。
刘瑾拍了拍一卷单独放在案几上的奏折,鄢墨卿顺着他的目光将奏折拿起定睛浏览了起来,随即扯起一抹冷笑:“如今虽非太平盛世,但民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淳朴,海清河晏,国库钱粮富足且外敌不敢贸然进犯。盛世施仁政,乱世用重典,然如今非盛世亦非乱世,这个负责监察百官的卢御史莫不是最近清闲异常这才把矛头指向微臣参了微臣一本好彰显他敢言直谏的风范?”
鄢墨卿看着手中的御状,上面尽是“佞幸当道”、“祸国殃民”等字眼,总之就是让刘瑾小心鄢墨卿,不要被他的巧言令色所迷惑。
“陛下,您的臣子们忠心耿耿,处处为您担忧,陛下看来日后还是离臣远些,否则不知道那些老臣到时候又会以什么理由上书参微臣一本,微臣可消受不起啊。”鄢墨卿眼睑低垂,似笑非笑地将御状轻放于案几,赤红色的双瞳微眯,身着月白色长袍的他在殿外漫天飞雪的映衬下像极了一只刚刚逗完主人的狐狸。
“墨卿,你莫要曲解朕,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刘瑾叹了口气,望向鄢墨卿的眼神多了些许担忧和无奈。
“既然你已出师太学,甲科毕业成为宫中侍卫,以你的才能为何不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
作为同墨卿的竹马,二人一同长大,他的努力和天资刘瑾看在眼里。只是自从那夜鄢家大案发生后,他那还未丰满的羽翼似被折断,十年再也无法飞翔。幼年时展现出的天赋才学在那一夜后不复存在。
鄢墨卿闻言双手负在身后一笑置之,淡然道:“陛下,瞧,外面雪下得大了,我们出去看看。”话音未落转身向殿外走去。
刘瑾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道:“你的病还未痊愈,切莫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