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是看过海龙强大威力的人,也见证过道士哥哥以一己之力令海水分开的奇迹。但那都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存在。
可是柳当歌整天穿得花里胡哨,还睡觉睡得那么晚,说话也是轻飘飘的,令人摸不着道的,竟然可以轻易凌空从水面上踩过,简直像是神仙一样。
他竟然有真的有她想象不到的本事。
柳当歌就这么从容地笑着走着,甚至有一只乱游的鱼还差点碰撞了他的足尖,但也只是在鞋面上留下些许水迹而已。
如清风,如朝霞,来到了震惊不已的李良玉面前,听她殷切地喊:“柳师叔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厉害啊!”
毫无存在感的刘无霜,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角,看完了这一场戏剧,给出“雕虫小技”四个字的评价,便又像隐形人一样消失不见了。
唯有柳当歌沉浸在李良玉疯狂的吹捧和夸耀之中,沉迷得不可自拔。
然后再大手一挥给出结论,“做到无道胜有道,自然的境界就可以实现了。”
“耐心要有耐心!”
李良玉听得两眼发光,感觉他说得如此之简单,就算自己没有她那么聪明,但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也总有实现的一天吧。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柳当歌已过筑基中期,而他身为白云居士的关门弟子,他对道的理解和掌握,远非她一个普通的小孩可以效仿的。
然而李良玉已经走在了效仿的路上。
大概摸到了有耐心两个字的意思就是不要急,如果可能的话就是尽可能什么事都不要做,尤其不要想着修道。
道就慢慢慢慢地、自然而然地修成了。
于是她开始发呆,在太微书院里闲逛。
其实也就是在高级学舍的范围内。
湛平师叔和柳师叔都嘱咐过她,让她平时的时候不要乱跑,尤其不要离开高级学舍的范围内。
又经过李良玉的几次询问,才了解了太微书院的结构。
太微书院的弟子分为初级弟子,中级弟子和高级弟子,初级弟子通过对外考试和对内推举可以进入,但中级弟子只能通过晋升,前者穿青袍学服,后者穿蓝袍学服,他们都在前院读书学习,并不能进入后院来。
只有高级弟子,也就是白云居士的亲传弟子,才有机会在后院修道自处。
又因为现在白云居士,也就是太微书院的院长不在,湛平师叔成为了代理监管,常常在前院处理事务。
再加上其他外出的师叔,偌大的后院只有柳当歌师叔,刘无霜师叔,阮弄溪师叔,和李良玉在。
不需几日,李良玉就把师叔们拜访完了,柳师叔最为懒惰,晚睡晚起,最喜欢逗弄花鸟鱼虫一类的玩意,大概修行的是懒惰之道。
刘无霜师叔最为神出鬼没,存在的时候没人发现他,离开的时候竟然也没有人发现他,飘忽得像是夜半的女鬼一样,大概修行的是无存在感之道。
只有很少打过照面的阮弄溪师叔,比较正常,他经常待在典藏阁,以书为伴,吃饭走路都看书,大概修炼的是书之道。
这些东西都没有人跟李良玉说过,都是靠她观察,然后猜的。
如果去找柳师叔,他大概会拉她画画、弹琴、听曲,如果去找刘师叔,他会要她跟他站在墙角充当无存在感之人,阮师叔只会叫她看书,然后就忘记了她的存在。
李良玉进入了一种盲目思考和学习的状态。
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了。
她把道理解为一种生活方式,如果懒惰也是一种道,静止也是一种道,那干活是不是呢?
按照她之前的生活习性,她依然天不亮就起来,擦桌子,扫地,如果厨房能进去的话,她不介意再烧烧水,煮个饭什么的。
但就算进不去,她也可以给花浇浇水,摘花园里的草叶编个蒲扇什么的,要是能允许砍木头的话,她还可以坐小板凳。
时间刷一下过去了,九月秋风至。
正在李良玉自以为得道之时。
湛平师叔竟然来考核她的学习成果来了,别说李良玉了,连柳当歌和刘无霜也没想到这回事。
他们惊魂不定地看着,李良玉煞有其事地给湛平师兄请了安。
然后湛平师兄满意不过半炷香,李良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显露了自己擦桌子扫地拖地的本领。
然后把湛平直接震惊得无话可说,柳当歌和刘无霜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跑了。
但他们还没跑成就听到了正经书院第一吼,暴躁得不行的湛平大师兄道:
“我把她教给你们,你们都让她学了什么!!!”
李良玉吓得抹布都掉地上了。
湛平也害怕把小女孩惹哭,便挥挥手让她退下了,然后专心训斥他两个师弟。
柳当歌还企图辩解:“我教她的都是大道呀,她学不会,这可不怪我呀!”
湛平冷哼一声,“你怎么不把《无为自然经》直接丢她面前更省事呢,你甚至还没给过她一本书!”
柳当歌语塞,扯着衣服道,“我也是第一次带小孩,没有经验嘛。”
“没有经验你可以学,谁让你把这事揽自己身上了,揽了就应该负责到底,现在把一个孩子教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跟死去的怀清师弟交代!”湛平师兄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简直是又痛又急。
柳当歌和刘无霜闻言,也是一改漫不经心,脸色一下子急得煞白,“确定了吗?怀清他……”
湛平有些疲倦地捏着眉间,点点头道,“二师弟和太华弟子一起去吧,没找到人,只找到埋在底下的七块裂开阵石,以及……”
他沉默了很久,声音如霜,才说出那个自己也不想相信的事实:
“怀清师弟的佩剑……”
那把佩剑断插在海边的沙子里,剑穗被血染红。
听到了这一切的李良玉站在窗下,低下头,默默掉下了眼泪。
秋夜月白。
她只不过又失去了一些重要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