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落水后发热,偏明月郎命硬得很,只人还病怏怏的,可瞧着却没什么大碍了,春荣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早知就不来了。
但孙老叟应该只准备了明月郎的饭,并不管癞子。
所以春荣也不算白来,好歹叫癞子填饱了肚子。
他让春荣以后不必再来了,又责怪癞子多管闲事,然后说他准备过几日就走。
癞子不舍,还想问他去哪儿,叫他把自己也带上,明月郎当然不可能答应了。
兄弟二人上演了难舍难分的戏码,看得春荣直倒牙。
她真是多余来了。
没想到那个叫胡老九的无赖这么厉害,这小子竟然宁愿离开此处,去外地谋生。
外头天色不早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春荣打了招呼就离开连。
只是她刚走到城隍庙的正殿前就看到前头起了火光,外头顿时乱做了一团,人群的人挤的挤跑的跑,都拼命的想逃出去,只是走水的是正门,外头又挤了一堆商贩将门前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恰逢此时起了风,顿时火光冲天。
这下子更出不去了。
春荣感觉到一阵猛烈的热浪烘烤着自己,她简直要睁不开眼了。
城隍庙被一片房屋围成个凹字形,正门前又是条极窄的巷子,这下可真是被围在里面了。
能出去的都已经出去了,出不去都赶紧翻墙的翻墙,躲到屋子里的躲到屋子里,春荣被人推攘着挤到了墙角。
她碰到墙,发觉墙也开始发烫了。
春荣慌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门烧得最为厉害,春荣担心出不去的话先要叫人给踩死了,她赶紧挤回了明月郎他们三个所在的屋子,此时那里已经躲了不少人了。
孙老叟看到春荣就赶紧招呼她过去,把她和明月郎还有癞子放进一只顶大的水缸里,水缸里有水,但也不顶什么用,等火烧进来只怕都活不了。
这火是从外头往里面烧得,这下可好,一群人成了被包圆的烧猪了。
癞子头一个哭起来,说他命不好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怎的这般倒霉,可怜我连顿饱饭也没吃过呢,今日就要死了!”
他一哭嚎,周围的人也跟着落泪纷纷抱怨自己命不好。
这庙宇走水本是常有的事,但古怪的这次着火的确实正门,火又起的这样快,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无疑了。
有人说:“早知道就不来这破城隍庙了!”
还有人呜呼哀哉起来。
难不成今日就要烧死在这里了?
眼看着火势旺盛就要烧进来了,孙老叟终于心一横有了打算。
他招呼屋内的众人将地上的几块石板掀开,然后露出一口废弃不用的水井来。
“是井!”
“可这也没用啊,这么大的火,这小小的一口水井也救不了啊!”
方才的欣喜瞬间化作了失望懊恼。
孙老叟赶紧解释道,这水井是苦水,不可食,故而弃用。
“但它与外头的熙水河相通,从这里下去未尝不能游往河道活命。”
“此地与熙水相隔少说也有一二里,水性不好的岂不是要溺死在其中!”
其中有个人说他宁愿做个水鬼也不愿被烧得死无全尸。
“好歹留个齐全的身子也是好的!”
他的话鼓舞了众人,纷纷心一横跳了下去。
只听得扑通几声,屋子里只剩下了孙老叟和春荣三人。
癞子大叫起来,“怎么办,我不会水啊,完了完了,今日真要死了!”
“你太吵了!”春荣嫌他吵得耳朵疼。
春荣自小在乡间长大,在河里嬉戏惯了,是个凫水的行家,她自然是不怕。
她让老人家帮她出来,然后准备跳入井中。
“我娘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跳下去试试。”
见春荣跳了下去,癞子收起了眼泪也准备跳了,明月郎问他,“你不是不会水吗?怎么敢跳了?”
癞子说:“她一个小娘子都敢做的事,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壮胆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神中的慌乱还是出卖了他,犹犹豫豫的不肯下去。
明月郎索性推了他一把,随着啊的一声后又是接连三声扑通。
小小的城隍庙就只剩下了木头燃烧炸裂作响的声音。
之后又是轰然一声,整座城隍庙各殿的倒塌,露出城隍的泥像在废墟中燃烧。
不久后,热闹的黎水河里更加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