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因出了丑,于氏在家哭哭啼啼,玉大福也正恼火呢。
他责怪妻子不该不与自己商量就与某人串通一气哄人,“这下好了,全叫人瞧了笑话了,若真成了事,别个也说不了什么呢,那生米煮了熟饭,她也没脸闹不是?偏你蠢,竟叫你侄儿晓得了,他也不领你的情,还跑去大闹一通。这下连着我也没脸了,你惹出来的烂摊子,你自个儿去收拾。”
于氏埋怨丈夫不和自己一条心,“好歹是我亲侄儿,也不能叫于家绝了后啊。”
玉大福就不明白了,说:“他姓胡不姓于,你清醒些!”
“那也是我侄儿啊……”于氏哭得厉害,但不见几颗眼泪,只是干嚎罢了。
早些年,她年轻皮嫩,这样哭一哭,玉大福也心疼呢,只是这些年下来,于氏哭哭啼啼的多了,年纪又大了,皮肉也松了,玉大福也生不起心疼的意思来了。
“那你想怎么办?”玉大福问她,“他自己生得貌丑还敢嫌弃别人,我看能有个刘寡妇那样的人配他就很不错了。”
于氏犹豫,“他年纪轻,喜欢颜色好的并不奇怪,那刘寡妇确实生得不怎么好。”
“他还嫌弃起来了,我看都是你惯的!”玉大福一针见血的说道:“他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从不曾做过活,真要叫他娶了个貌美的媳妇,就不知是他养媳妇还是媳妇养他了……”
丈夫的话说得直白,于氏煞白着一张脸说:“哪里就这样了,那孩子其实是个好的,不至于这样的。”
玉大福说的那种人,于氏也不是没有见过,好些个家里游手好闲的,娶了媳妇能吃一辈子,叫媳妇在家做了暗娼,生了儿子继续做闲汉,若生了女儿那就更好了,这下半辈子也不愁了。
但于氏心疼胡老九心疼惯了,偶尔嘴上说说他,但并不觉得他真就哪里不好了,打心眼里觉得那是个实诚孩子,只是他亲娘不疼他,这才成了这副样子。
“我看都是你惯的!”玉大福非常生气,“明儿我就回了乡下去,你惹出来的祸,别连带着我一块儿丢人现眼。”
“你……你就走了?我……我能怎么办啊?”于氏慌了神,这刘寡妇没诓成,侄儿还闹着要自己给他赔个媳妇,自己上哪里去赔给他,难不成真要把燕姐嫁给他?
于氏有些舍不得,燕姐怎么说也是她手心里的一块肉啊。
侄儿的无理要求,于氏自然不敢和丈夫讲,怕他生气再打伤了侄儿可怎么办。
“你若是肯拿些本钱给那孩子做生意,我怎还用操这个心了。”于氏又提起了钱的事。
不提还好,一提就叫玉大福就更恼火了,“早些年拿了多少本钱与他,皆叫他败光了,究竟我还要填补多少银钱进去!”
于氏被他吼得战战兢兢的,但仍是有些不甘心,说:“我……我到底就这么一个侄儿呢,可怜可怜他罢……”
玉大福不曾心软,说:“这些年抛洒到他身上的银子够讨多少个老婆的了,他哪里可怜了!”
于氏神色一黯,不再提侄儿。
城隍庙外头,春荣的蒸饼卖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四五个凉透了不好卖,日头也高了,晒人得很,周围人说的那些话,她也听得差不多了,春荣干脆就领着冬哥回去了。
剩下的这几个蒸饼,春荣准备留着回去切在汤里做午食。
冬哥的书背得也差不多了,只是仍有些不流利,所以他脸上闷闷不乐,高兴不起。
回去的路上,春荣碰着了燕姐。
燕姐瞧着容貌憔悴,可即使这样也难掩她的好姿色,反倒叫人更好奇她因何而神情哀伤。
春荣也不例外,她远远见了燕姐就迎了上去,问她今日怎么不在铺子里头。
想也知道,因为刘寡妇大闹一场,燕姐想来也听了不少闲话。
甚至有人说不用那么麻烦,于氏干脆将燕姐嫁给胡老九算了,省得玉家的那些家业无人继承。
这些闲话听得多了,燕姐怎么高兴得起来呢,甚至她刚刚还为了母亲企图骗婚的事,带了东西去刘家赔罪。
自然,她被刘家赶了出来,尤其是刘寡妇还劈头盖脸的将她骂了一顿,说她家没一个好人。
燕姐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直到春荣唤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好巧遇着你了,这几天也不见你过来了。”说完,燕姐又说,“你不来也是好的,这几日乱糟糟的,你来了反倒叫你笑话我了。”
春荣见她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便请她去家中坐坐。
“日头这样热,洗把脸也好。”
放在平日,燕姐肯定不会去的,但今日她偏偏答应了。
不知怎么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不想听娘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