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荣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稀疏的头顶,那点可怜的头发勉强在头顶束成了一个髻,头上扎着的乌色束髻小巾在他头上倒像块帕子盖在脑门上呢。
好险他没学别个戴顶帽儿在头上,不然真像是个老秃子戴帽子了。
孙庙祝看到这个小丫头那双贼溜溜转的眼睛,就猜他准没想好事。
“若惹恼了老身,可就不带你去了。”
“别别别,我再不说你是和尚了。”春荣赶紧认错,乖乖跟着孙庙祝去城外那什么娘娘庙去了。
别说,这娘娘庙的香客真多,只是——
“怎么还有这么多男人,娘娘庙不是求子的么,难道男人也要生娃娃?”
春荣好奇的看着那一片雪白的屋子,正中间的屋子修得罪高最阔,远远还能看到院子里有尊很大的香炉,里头的烟袅袅而升,整个前院都弥漫着香烛的呛人味儿,而香客们却不在乎,只是很热闹的来往着。
娘娘庙在一处小山丘的山脚处,周围生得有许多密密的林子,但沿途叫卖的货郎也不算少,卖的却是些头花、帕子一类的小玩意儿,她还看到有卖风车的呢。
“还有卖泥偶的呢,他们不卖香烛么?”
春荣觉得真是稀奇,怎么城外的庙子旁边还有这么多房子呢。
“我们那儿的庙子都只是庙子,给菩萨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行了,你们这边也忒讲究了,还修着这么多房子。”春荣问他,“这么多房子,菩萨住得过来吗?”
孙庙祝嫌她话多,叫她少说些话。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他领着春荣进去庙里,径直去了后院找人要炉子里的香灰。
后院过来一个穿细绸子的婆子,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见了孙庙祝就先骂了他一通,“你上回出老千讹我,这回还敢来呢!”
婆子骂过后才看到他领着个小姑娘,模样生得倒不坏,这小姑娘眼睛、脸蛋都生得圆圆的,叫人瞧了便喜欢。
还来不及乐呢,婆子又骂了起来。
“你这丧良心的,这么一丁点大也领过来,你从哪家拐了来的?”
“哎,你这个牛婆子好没道理,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先给人乱骂一通,这孩子是我一个孙女,你可别误会了。”孙庙祝被她数落得有些不大开心,鼻子一哼往地上淬了一口。
牛婆子不信他,“你个老光棍连儿子都不曾有,又哪里来的孙女。怕是你拐来的吧,你也不怕丧良心。”
“说正经的,这孩子家里有人生了疮,跟你讨些香灰来用,你别吝啬,多给些。”
牛婆子半信半疑,“还真不是你拐来的?行吧,这香灰我有的是,我叫人多给她盛些,不过你也真是的,既是好人家的孩子,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说罢,她就叫了个年轻些的女人去取香灰。
听了二人对话,春荣心里直打鼓,难道这里不是个好庙?
二人在这里等着,孙庙祝又从厨房里取了两块糕来吃,牛婆子又骂他,“没吃饭啊你,这是给你吃的吗?”
“几块糕而已,你也太吝啬了。”
“不及某些人吝啬,发了财连几个冷盘也不请大家伙儿吃过,到底谁吝啬呢。”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也不瞧瞧,我那城隍庙烧成什么样子了,眼下日子也紧巴巴的,自己吃饭都难呢,你还叫我请吃酒,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牛婆子自是不信他,说他是个老吝啬鬼,手里头不知积攒了多少银钱。
“南边那个女人每年都托人给你带银钱呢,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钱是给你的吗?还不是都叫你赌掉了。”
孙庙祝看春荣没什么反应,又对牛婆子使眼色,“你说这些做什么呢,那也是我干女儿呢,不该孝敬我这个爹么。”
“那也没见你好生养你那干孙子啊,还不是乞丐似的,对了,这些日子也没瞧见过那孩子了,莫不是也叫你给卖了?”
张家找回孙子的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推说是孩子体弱养在乡下。只给几个在翠峰县的人给了些谢礼叫他们不要到处乱说。
好些人并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再说城中少了几个小乞丐也并不奇怪。
每年冬日里都要冻死好多人呢。
孙庙祝生气了,“混说什么呢,他自个儿跑了,难不成我还要寻他呢。”
其实他心里也怕着呢,生怕什么时候叫张家人给发现癞子是假的,连着自己一块治罪,他可是为了将错就错,做了不少事呢。
可他又舍不得离开翠峰县,老都老了,难不成还要学别人背井离乡出去闯荡?
牛婆子说他人忒下贱了,“他既跑了,你还收他娘的钱,亏不亏心啊。”
“嘿,管的着么你,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吧。你都不亏心,我亏心什么啊。”
“这倒也是,咱俩谁也别说谁。都是缺德事儿。”
春荣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依稀猜出来他们说的大概是明月郎?
寄钱的女人又是谁呢,明月郎的母亲不是去世了吗?
她想不清楚,从牛婆子哪里得了好大一包香灰,便把此事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