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郡的夜晚比想象中更加阴冷。
古志清站在驿站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眉头紧锁。傍晚时分,他已派了两名得力银卫,将封印好的黑液样本快马加鞭送回北源城。不知那边能否查出这诡异黑液的来历,他当斩妖师三十余年,也是第一次见。
"首领,您还不休息?"柳净远走过来,递过一壶热酒。
古志清接过酒壶喝了一口,神色依旧凝重:"这黑液……不对劲。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邪物。它不似妖气,也不似寻常邪祟,倒像是……"
"像是什么?"
古志清沉默片刻,摇头:"说不清。总之,明日再去别的村子查探时,所有人都要加倍小心。"
柳净远点头,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护身符——那是临行前流光叔给他的。纸上的金色符文触手温热,似有灵性。
"首领,您说那些村民……还活着吗?"
古志清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今夜轮流值守,两人一组,一个时辰换班。净远,你值第一班。"
柳净远点头应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柄。离开青林村后,那种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始终萦绕在鼻端,即使用艾草熏过三遍也无法驱散。
深夜,轮值结束,柳净远回到房中,和衣而卧。窗外风声呜咽,树影摇曳,如同鬼手拍打窗棂。他闭上眼,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他。
因此柳净远睡得很不安稳,恍惚间,他似乎听到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在地板上。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温热——是护身符在发烫!
他猛地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护身符泛着淡淡的金光。借着微光,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竟在缓缓蠕动!
那影子如活物般扭曲、膨胀,边缘渗出粘稠的黑液,正沿着床沿向上攀爬,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朝他伸来!
"什么鬼东西——!"柳净远一个翻身滚下床,同时拔出佩剑。
黑液触碰到护身符的金光,顿时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冒出一缕黑烟,腥臭刺鼻。影子似乎吃痛,猛地缩回地面,但很快又蠢蠢欲动,再次蔓延过来。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不好!"柳净远顾不得自己的影子,一脚踹开房门,冲向隔壁。然而,当他冲进那间屋子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屋内空无一人!
被褥凌乱,佩剑犹在,甚至一盏打翻的油灯还在燃烧,唯独人影全无。墙角处,四滩黑色粘液正缓缓渗入地缝。
整座驿馆瞬间沸腾。古志清破窗而入,长剑裹挟着淡青色剑气横扫而过,将正在地上蔓延的黑液斩成两段。被斩断的黑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迅速蒸发成恶臭的烟雾。
"离开屋子,结阵!背靠背!"古志清吼道,斩妖师们迅速撤出屋子,来到空旷的院内,这里更方便他们活动。众人结阵聚拢,剑锋向外。
“小心影子!”柳净远提醒道。
众人低头,才发现月光下,淡淡的影子正肉眼可见的变成黑色,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之手拉扯的皮影。
柳净远突然感到后颈汗毛倒竖——那不是对危险的预感,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感应。他倏然抬头,看到一缕星光穿透夜空,在众人上空织出朦胧光晕。
光晕中浮现出点点银辉,如同流萤般旋转汇聚,渐渐凝成一个修长人影。当银光散去时,一袭白衣的流光已然负手而立。他周身三寸内的空气微微扭曲,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水幕。
"流光叔!"柳净远脱口而出。驿馆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些斩妖师大多认得流光,毕竟他是周遥和柳净远的长辈,偶尔也陪着周林来接孩子。
但除了脸好看外,众人并不知道他还会术法,其凭空现身的场面令人震撼。
流光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诧。他鼻翼微动,清冷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明显的厌恶:"哪里来的臭味。"
话音未落,他双眸骤然化作璀璨金瞳,瞳孔收缩成两道细线,向众人望去。
所有斩妖师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此刻的流光再非平日那个与周林品茶下棋的温润公子,而是某种更为古老、更为危险的存在。
"别动。"流光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抬起右手,指尖泛起珍珠般的白光,对着地面虚按——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响彻驿馆,每个人的影子都开始剧烈抽搐,表面鼓起无数黑色水泡。腥臭的黑烟腾起,伴随着油脂燃烧般的爆响。
古志清闷哼一声,被恶臭味弄得想吐,看着自己的影子如同被炙烤的蛞蝓般蜷曲起来,渗出粘稠黑液,又在白光中蒸发殆尽。
整个过程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却漫长得像一个时辰。当最后一丝黑烟散去,众人才发现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古志清强忍胃部翻涌,郑重抱拳:"多谢流光先生相救。"
“流光叔!”柳净远上前,流光伸手阻止,嫌弃地说:“止步,别靠近我。”
狐妖嗅觉灵敏,这些臭味人类都受不了,更何况流光。此时众人在他眼里跟从粪坑里出来差不多。
若非怕回去周林要问前因后果,他早就闪了。
“你们怎么回事,沾了什么东西?”
柳净远赶紧将今天调查青林村的事一一细说。此时已可以确定,那些消失的村民恐怕也是以同样方式被"吞噬"的——不是被带走,而是被某种能够潜伏在影子里的存在当场溶解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