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书倏然惊醒。
书房里的蜡烛已燃尽,他望着屋内漆黑的卷宗,心中依旧惊慌不已。
他与小鱼之间一定还有回转的余地,他们乃是青梅竹马,小鱼曾经那么喜欢他,不惜两次与他私奔,他不信小鱼能这么轻易就不喜欢他了。
谢承书起身上前,点燃屋内的蜡烛,随即又来到桌案前。
他捏了捏眉心,强撑着精神接着看卷宗,可他看着手中的这一本卷宗,越往下看眼睛瞪得越大。
谢承书脸色苍白,猛地站起身,碰到了身旁的卷宗,蜡烛也因他恍惚了片刻。
美人阁。
前几日,池梦鲤不慎打了万俟琅一巴掌,随后这人便好似狗皮膏药般缠着他了,从早到晚但凡他落了空闲,总要往美人阁跑。
池梦鲤当真是烦死他了,偏生又是他犯错,无奈只得先忍着。
桃枝从屋外小跑过来,道:“贵人,谢丞相要见你。”
池梦鲤不语。
他不太想去,可又不得不去。
这些时日,谢承书总是约他相见。
一开始还常与他谈论为父亲翻案之事,可最近几次,谢承书只顾着想要与他重修旧好,时不时与他有些肢体接触,多是摸他的手,抱他的腰,若不是不远处有杨峰看着,他还会更过分。
罢了,去吧,万一当真与他父亲的事有关呢?
池梦鲤让桃枝替他简单梳了一个发髻,随后又换了身浅绿色宫装,裙摆上绣着些许青竹,行走间竹影婆娑,颇有些赏心悦目。
他走得匆忙,本想只让桃枝跟着,没曾想杨峰一直守在殿外,因此也跟了过去。
御花园,湖心亭。
池梦鲤一眼便瞧见谢承书,两人对视片刻,他随即对杨峰道:“你就在此处等我。”
杨峰是万俟琅的人,万俟琅特意让杨峰跟着他,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池梦鲤心中十分不喜,可在此事上,无论他求多少次,万俟琅都不肯让步。
于是池梦鲤只得时常让人离他远一点,走到他瞧不见的地方最后,免得他看着心烦。
池梦鲤走入湖心亭,道:“我父亲的事可是有进展了?”
好在次次,谢承书没有让他失望,果真带来他父亲的消息,只是听清他的话之后,池梦鲤顿时如坠冰窟。
谢承书面色凝重,道:“小鱼,你听我一句劝,此事你莫要再查了。”
池梦鲤一愣,所以谢承书不愿为他父亲平反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承书,急道:“你答应过我要为我父亲平反!你如今为何要出尔反尔?”
谢承书眉头紧锁,望向池梦鲤的眼眸中透露出纠结与为难。
他薄唇轻启,却又好似不忍伤了池梦鲤的心,可他不知,方才他说的那句话,已然伤透了池梦鲤的心。
池梦鲤泪眼朦胧,却又倔强地看着他,道:“你为何不肯说?”
谢承书无可奈何,只得道:“小鱼,你父亲的死与太后有关。”
池梦鲤一愣。
他瞪大双眼迷惘地看着谢承书,道:“什么意思?”
谢承书心痛不已,他握着面前之人的双肩,道:“小鱼,我这段时日将有关当年迟大人贪污案的卷宗都查阅了一遍,你父亲贪污一事不可信,迟大人的确是冤枉的。”
池梦鲤闻言,倔强地看他,眼中的泪珠话落,又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肯还我父亲清白?”
谢承书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珠,道:“我自是想要如此,可当年之年并非这么简单,其中牵连的不仅有迟大人,还有太后等人,若是贸然翻出旧案,恐怕会得罪这宫中最有权势之人。”
太后。
池梦鲤不语,他知晓这个女人有多可怕。
当年,太祖皇帝驾崩,身为太子的万俟寂继位,手中的权势被太后分去大半,便是说一声万俟寂不过是太后的傀儡而已也不为过。
谢承书见他有所缓和,于是又道:“当年,大理寺少卿在迟大人的判决书上写道,迟大人贪污西北镇灾的雪花银五百万两,可这五百万两翻遍迟府却始终能没找到。”
“且迟大人官居三品,本该由官居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来负责查案,可最后却由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代劳,其中便有太后的手笔。”
池梦鲤泪珠止不住地滑落,不多时便哭成了泪人。
谢承书不厌其烦地抹去他的泪,道:“小鱼,我虽是一品丞相,却也是太后的人,若是得罪太后,我不仅会没了官职,还会没了姓名,你当真愿意看着我没了命吗?”
池梦鲤抬眸看他,若是用谢承书的命来换他父亲的清白,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