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当天的樱花比医院看到的更加盛大。初穗坚持自己推轮椅,金属轮圈碾过飘落的花瓣,在沥青路面上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校门口聚集了不少学生,窃窃私语像风一样灌进我的耳朵。
"听说是永久性神经损伤......"
"真可惜啊,明明刚拿到维也纳芭蕾舞学院的邀请函......"
"她妈妈昨天来办休学手续了......"
初穗的背脊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草莓发卡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咲夜,"她突然转头对我笑,"帮我个忙好吗?我想去舞蹈室看看。"
空荡荡的舞蹈室还保持着初穗最后离开时的样子。把杆上搭着她的针织开衫,角落的储物柜里整整齐齐摆着三双芭蕾舞鞋。
初穗的轮椅停在镜前,镜中的倒影让她下意识去摸右腿——那里还套着舞蹈袜,只是再也不会绷直脚尖了。
"要听个笑话吗?"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出《胡桃夹子》的节奏,"医生说我的神经就像被扯断的琴弦,就算接回去也......"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镜子里出现了奈绪子的身影。
奈绪子手里拿着初穗忘在医务室的护膝,上面的小天鹅刺绣已经开线。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把护膝系在初穗的轮椅扶手上,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刚通过特别提案。"奈绪子站起身,阳光给她的马尾辫镀上金边,"主舞台要加装轮椅通道和升降平台——以妻夫木家的名义。"
初穗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毫无知觉的腿上。她抓起把杆上的开衫捂住脸,肩膀抖得像暴风雨中的蝴蝶。"为什么......"闷闷的哭声从布料间漏出来,"为什么偏偏是腿......"
窗外一阵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有几片飘进窗户,沾在初穗的轮椅上。奈绪子默默按下录音机,《天鹅湖》的旋律流淌而出,是初穗曾经跳过无数次的版本。
初穗突然扯下腿上的开衫,转动轮椅来到把杆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双手抓住把杆,猛地把自己吊了起来!轮椅哐当一声翻倒,她的脚尖勉强点地,膝盖不自然地弯曲着,整个人像坏掉的提线木偶般挂在把杆上。
"初穗!"我和奈绪子同时冲过去。
"我能站......"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我能......"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右腿开始剧烈抽搐,但她死死抓着把杆不放,"再一下......再一下就好......"
当她终于跌回轮椅时,嘴唇已经咬出血痕。奈绪子捡起翻倒的轮椅,突然单膝跪地平视初穗:"听着,我爷爷失去右臂后,用左手拿了全日本剑道大赛冠军。"
"可我不是剑士......"初穗虚弱地摇头。
"但你是舞者。"奈绪子指向初穗的心脏,"只要这里还在跳,你就有千万种方式跳舞。"
初穗怔怔地望着她,眼泪无声地流下来。阳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镜子里,轮椅的轮廓渐渐与正常的身影融为一体。
午休时分的旧琴室堆满了乐谱。忍诚在角落调试小提琴,我跪在初穗的轮椅旁调整踏板延长杆的高度,她的膝盖上摊开着被红笔圈改得面目全非的乐谱。
"这里左手和弦改成减七度。"初穗的笔尖在某页乐谱上戳出小洞,"糖梅仙子坠落时的音符应该像这样——"她的右手突然在琴键上砸下一串不和谐音,震得谱架上的铅笔滚落在地。
门突然被推开,光明抱着一摞运动护具闯进来:"试试这个腕部支撑器!"她抖开一对带弹簧支架的护具,"篮球部特制的,可以......"
初穗的双手猛地缩回轮椅两侧,像受惊的鸟儿。"我不需要。"她的声音突然变冷,"拿走。"
空气凝固的瞬间,我捡起地上的铅笔,故意让笔尖折断。"正好,"我把断笔举到初穗眼前,"你上次说想要制造铅笔断芯的音效?"光明趁机把护具塞回包里,对我眨眨眼。
初穗紧绷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她接过断笔,在乐谱边缘画了道锯齿状的线:"要这种......被折断的声音。"她的指尖在琴键上方划出尖锐的轨迹,但没有落下。
"示范给我看?"我轻轻托起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