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少年戴着一顶漆黑草帽,坐在稻草堆里昏昏欲睡,闻言晃了晃头,朝她弯起了眼角。
那达是灰谷镇镇长的孩子。
同时也是出了名的坏孩子,经常拐带同镇的男孩逃学去钓鱼打猎,或者干脆在稻草堆里躺上一天。
由于镇长的溺爱,即使他平常再游手好闲不事正务,人们也只敢在背地里嚼嚼舌根。
是赞西所羡慕崇拜的,有人撑腰的自由。
罗临看着眼前瘦弱焦黄,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大眼睛女孩,她背后一望无垠的田野,和不远处陈修老旧的修道院,仿佛一块永恒的背景板。
周围无形的结界让他只能呆在树下。
所以这里是修女过去的世界吗?
修道院门口刻有的灰谷字样,也肯定了他的猜测。
纠结怎么进来的是出去之后的事,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离开。
尝试催动魔核也是毫无反应。
在这段回忆里他代入的是镇长儿子的视角,还有明显的行动限制,目前唯一可做的只能是见招拆招。
赞西觉得今天的那达哥哥有些奇怪。
大人们讨厌他,但是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修道院常年被禁锢规范的孩子,经常会收到那达悄悄从外面带来的礼物,男孩是刻着图腾的锡剑,女孩则是精致的布娃娃,和手工坊里粗制滥造的玩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赞西在同龄人里是性格最木讷沉默的一个,那达经常开玩笑说她是一只长在角落里的蘑菇。
今天的他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嘿赞西,你们以后不是都要做神明的新娘吗?”
修女也被称作神明的新娘。
赞西怯怯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新娘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神明的新娘意味着她们死后可以升入圣墟。
“那就提前送你个礼物吧。”一个闪亮的东西被扔了过来,赞西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
她握在掌心里的东西冰冰凉凉的,竟是一串铁制的十字架项链。
为什么做神明的新娘还要提前收到礼物呢?她呆呆地想着,大概确实像书里说的,新娘是很重要的身份吧。
“约翰神父?”
看到树后突然出现的金发男人,赞西被吓了一跳,差点连基本礼仪都忘了。
她连忙鞠躬道,“您日安,约翰神父。”
“愿神明与你同在,被祝福的女孩。”
罗临瞥了眼站在旁边笑眯眯的泽维尔殿下,再看回来时发现赞西已经不见了。
伴随着沙沙的硬质胶卷声,麦田和修道院的背景都模糊起来。
高清转为砍头画质。
身处其中也算一种奇妙的体验?
“也许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一直听说罗格有个可爱的小堂弟,虽然见面方式有点不太和平,但还是很幸运,你说对吧。”
泽维尔穿着标准的神职黑色长袍,这种性缩力拉满的衣服硬是被他宽大优美的骨架撑住了。此刻他随意地将金发向后抓了抓,举手投足间风流劲儿就跟不要钱似地溢了出来。
但丝毫不惹人讨厌,相反还和与生俱来的王族气质融合得恰到好处,凭添三分魅力。
罗临看了几眼他散落在脸侧的碎发,随即规矩行礼道,“泽维尔殿下。”
少年疏离有礼,或者说应该是警惕的态度让泽维尔挑了挑眉。
“现在就别搞那套繁文缛节了,”他的手肘撑住树干,微微弯下腰将脸凑近,盯着罗临的眼睛道,“小学弟,我们也算患难与共了……对吧。”
泽维尔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显得磁性又暧昧。
湖水般的碧绿色直直倒映在深黑瞳孔中,少年毫不避讳地对上了那双隐含审视的碧眼。
他知道泽维尔对他产生了怀疑。
毕竟之前修女的目标似乎极为明确,甚至不惜拼上自己最后的核心魔力冲向他,这种行为的原因实在有待深究。
二人对视良久,泽维尔才移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人说过,学弟的眼睛很特别吗。”
首次进攻失败,二殿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这里是A105的魔核幻境,注意不要展现出任何攻击意图,以免遭到幻境排斥。”
原先跟调情一样的态度已然无影无踪,罗临暗自松了口气,环视四周道,“这里是灰谷,灰谷有修道院和镇子?”
他查阅和了解到的信息里都说灰谷是人族抵挡部分魔物的天然屏障,还被分为中区和极度危险的红区,不可能存在任何人烟。
“应该是几百年前的灰谷。”
泽维尔看着四周已经模糊成了马赛克的平整麦田和房子,有些感慨道,
“很美好和谐,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