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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眠质量不错,一觉醒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想到自己已经高中毕业不用早起上学开心得翻了个滚,然后摸出手机刷社交媒体,等着老孟喊自己吃饭。
刚刷两分钟,我隐隐地听到走廊上传来杨阿姨和贺舟低声说话的声音,适才记起这件很重要的事——家里多了两位房客。
我瞬间没了玩手机的兴致,磨蹭着从床上起来,临出卧室前想了想,转身走向衣柜,把睡衣换成还算舒适的衣服。
和贺舟低头不见抬头见,就这么穿着睡衣出去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这衣服一换,出卧室后直接被老孟误会:“要出门?不吃饭了?”
在客厅里修路由器的贺舟抬头觑过来一眼。我从卧室出来后,下意识找他在没在,此刻恰好四目相撞,晌午大好的阳光中萦绕着一股微妙的气息。
我在老孟的说话声音中收回视线,有丝不自在地回答:“……不出。”
老孟略疑惑,看到贺舟时突然知道了原因,神情中带着几分愧疚,问:“要买的功能椅和柜子挑好了吗?老爸给你报销。”
我垂了垂眼皮,记起自己要给贺舟腾柜子的事,说:“还在挑。”
杨阿姨这时过来,扬着笑脸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拿了个盒子给我,说:“昨天看你休息得早,没来得及拿给你。想着祝贺你高考顺利,给你选了几样化妆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所以我把小票也放到里面了,如果不合适你可以去专柜退换。”
我隐约能感受到她的刻意和小心,我其实不喜欢这种模式,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放轻松。
“……谢谢。”
老孟不懂女生用品,老妈还在的时候我才读初中,她更不可能送我这些。小时候我没少偷穿老妈的高跟鞋,用她的口红,老妈发现后非但没有责备我,只是笑我是个臭美的小姑娘,说等我成年了送我一套。
可我成年了,老妈却不在了。
我紧了紧抱着礼盒的手臂,有些想妈妈了。
把礼物收好后,我进了卫生间洗漱,凉水扑在眼睛上,我才平静了些。
半开放的空间,客厅里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全都听得清楚。老孟和贺舟聊了几句升级宽带套餐的事,说过段时间查高考成绩,网速快一点方便。过了会儿杨阿姨说今天超市有促销活动,她打算去看看,老孟则表示陪她一起去。
老孟出门前抬声跟我打了个招呼。杨阿姨则问我有什么要带的,我含着一嘴牙膏沫口齿不清地回答说“不用”。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彻底放松下来。
和贺舟相处,真的好过和大人沟通。
理不清对错的关系给人的感觉很累,但和贺舟之间一向是直来直去的状态,虽然大多时候被贺舟呛得想痛扁他一顿,但影响都在表象,对心理的折磨是微乎其微的。
洗漱完,我蹲在柜子前归整东西,老孟不会碰我的东西,柜子里卷发棒拉直板各种小电器因为长时间不使用线都已经绕在一起,翻出来的瓶瓶罐罐里,有一瓶330ml的身体乳已经过期了,有一瓶指甲油不知什么时候用过没有拧好里面的液体几乎半干。
别看柜子不大,但收拾起来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我把该丢的丢,可以往卧室拿的拿,忙完已经是饥肠辘辘。
老孟和杨阿姨还没回来,贺舟已经设置完了路由器、在我回房间时从我半掩着的卧室门外经过了一次。
我一个人活动在餐客厅,开了平板边看韩综边吃起床后的第一顿饭。
我起初还留了根神经听着门口的动静,在想老爸和杨阿姨需要多久回来,可渐渐地我便沉浸到综艺搞笑的氛围中。
面前被放下个购物袋时,我还在状况外,眸子抬起,眼神有些懵。
放东西的是贺舟。
我看看他,又低头看纸袋,里面是个头戴式耳机。购物袋上的折痕都是新鲜的。
“做什么?”
“回礼。”
我慢吞吞地把口腔里的食物咀嚼完,今天连着收了两份礼物,都不想要。但我明白,正如我送他们礼物是因为老孟,而贺舟给我回礼,是因为杨阿姨。
我不太想接,当着老孟的面,我不能拒绝,但老孟不在,我体内的叛逆因子疯狂叫嚣。
“你也祝我高考顺利吗?”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这句话语气并不友好,掺杂了抵触和迁怒。
贺舟眼神冷淡,开口时声音没有起伏:“庆祝你的生活被我搅得天翻地覆。”
“……”
男主隔了几秒才说实话:“尽量少生点气,没必要。”
“……”
-
很快到了班级聚餐的日子,我没跟住在附近的同学拼车,一早和赵嘉卉约好了一块。
这天我生怕跟贺舟同一时间出门,仓促地收拾了东西,提前动身去找赵嘉卉会和。
临出门前,老孟看了眼时间,叫住我:“小舟不是说班级聚餐是晚饭吗?你走这么早?”
“我去找卉卉。”我单脚蹦着穿鞋,快站不住时才扶了下鞋柜。
老孟应了声,老生常谈地叮嘱道:“别忘记带东西,路上注意安全。”
我头也不回地应了句“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带上门往楼下跑。
结果老孟果然是了解我的,路上我才发现自己装的那盒水果没拿。
我摸了摸自己为这趟短途旅行准备的双肩包,想到什么忙把包拉开翻了翻。
单独装起来的睡衣和换洗内衣果然忘带了。
“亏我特意装了一套刚洗过的。”心里正犯嘀咕,我脑海中闪回自己收衣服时的画面。
家里衣服统一晒在客厅外面的阳台上,以前和老孟生活不觉得,如今家里多了贺舟这个异性,我每每晒贴身衣物时总会不自在,遮遮掩掩尽量减少对方注意到的几率。
把那套晒干的内衣和睡衣从晾衣杆上取下来时,贺舟端着水杯出来接水,恰好从我身后经过,所以我藏衣服的动作急了些,瞪了他一眼猛地把两人间的推拉门合住。
结果动作越乱越容易出错,期间贺舟狐疑地朝我看了好几眼,内衣要掉不掉的垂在那,我隔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他肯定注意到了。
所以收拾东西时我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吐槽什么,总之就是心不在焉,这才出了错。
今晚只能凑活一下了。
“啊我想起自己什么事忘记跟你说了!”旁边一惊一乍的赵嘉卉拽回了我的思绪,我偏头,看对方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用手拢着音低声说:“你知道吗知道吗贺舟家竟然在我对门!我跟你提过很多次住我家对门的那个英俊大叔,竟然是贺舟爸爸。”
“啊?”我不知道是赵嘉卉语言表述能力太差,还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太差,一时没听懂。
赵嘉卉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期待着我对这个八卦的回应。
我嘴角动了几下,最终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巧?”
“对啊。昨天早晨的事,我睡得迷迷糊糊起床签收快递,正碰见贺舟从对门出来。英俊大叔出来送他,我听见他让贺舟不要怪他妈妈之类的。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脸皮比较厚,所以我也没有不好意思,嘴快地直接问了心里的疑惑,我问你们是父子吗?大叔揽着贺舟的肩膀,笑得一脸骄傲,说是啊,还问我觉得他俩像不像。有点狗血对不对?我保证真不是我编的。”
“……”
大叔叫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赵嘉卉他们一家称呼他梁老师。
我对这位梁老师有印象,因为实在是很帅,穿一件普通的亚麻白衬衫,不用花哨的拾掇就很帅。而且儒雅有涵养,对谁都很有耐心和分寸。对方刚搬到赵嘉卉对门时,她还没轻没重地暗恋过。
我有次去找赵嘉卉,在小区里和对方打过一次照面。他当时被小区里一群小学生围着问东问西,什么宇宙有多大,什么星星叫什么名字,问题层出不穷,他却很有耐心,组织着大家一个问完另一个再问。
赵嘉卉说他是个很牛的航天工程师,参与的工作项目都是保密级别,国家有卫星发射时,他是电视直播画面中代表讲话的那个人。
特牛逼。
赵嘉卉当时真的有些上头,也打着对物理感兴趣的幌子几次三番地找他说话,但当她拿到自己19分的物理试卷时,大彻大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久而久之只落了崇拜。
“梁老师挺年轻的,看着像三十出头。我怎么觉得他那么问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赵嘉卉吃瓜吃得很沉浸,对我的猜测充耳不闻,只相信自己以为的,并且不负责任地发散感慨:“他俩五官不怎么像,但气质真的好像!你懂吗,都是那种氛围感男神!好羡慕贺舟啊,竟然有那么牛的爸爸,难怪他的物理那么好。”
确实。
就算不是爸爸,那也该是很亲近的关系。
那贺舟的爸爸呢?
——“你要记得,我们能来北京,都是我爸换来的!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那你为什么不满足?!”
我耳畔突然响起那个雨夜不小心偷听到的内容。
感觉贺舟父母分开得不怎么愉快,贺舟对杨阿姨怨念很深的样子。
我和赵嘉卉到聚餐的地方时,已经有不少学生到了。我下意识扫视着兴奋的同学们,好半晌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找贺舟。
他爱来不来。
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块、早来晚来都跟我没关系。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贺舟和齐诚垣一块出现时,我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心里认为自己这一眼主要看的是齐诚垣,毕竟我还在琢磨如何跟他告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