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道:“别胡说,无夙侵扰神智而已。”
湘君嚷道:“而已?”
宋予衡认得这套剑法,就连这套衣衫都与那晚出奇的相像,朴素的近乎寒掺,容策皱眉看向他,随手把剑交给九歌,自顾自解开宋予衡的披风重新系了个长短一致的结扣,冷冷道:“课业未完,待用过早膳再练。”
九歌把剑藏在身后,疯狂对着宋予衡使眼色,还练?大家也别过年了,把护卫全部调集过来守着小祖宗一个人得了。
宋予衡无奈,这是又回到了课业明明由他布置却不由他做主的时候,他尽量平心静气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课业暂停。”
容策仿佛不太理解,冷着脸迟缓地点了点头。
用过早膳,月婶招呼所有人一起包饺子,容策默默揉面擀皮,雁回剥了个荔枝:“小殿下温文尔雅的样子并不像太子殿下,反而更像以前的你,现在病了,倒有些小时候的影子,冷冷的,不睬人。”
宋予衡心头一震,像他?他以前是个什么样子?
严谨细致,帮随月生批改课业,错漏之处会用蓝笔圈出来然后在空白处写上正确的出处典故,频频有他批改的批注比课业字数还要多现象。
端正守礼,他恪守君子之德守着条条框框的酸腐礼法每日三省吾身,无论贫贱,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再严苛的夫子也挑不出他一点错处,他是儒生的标杆,君子的典范。
七窍玲珑,他古板却非不知变通,书画集百家之大成自成一派,博古通今,文武双全,笔下文章辞藻华丽者有之,但更多的是直切法规要害济世为民的实用性骈文。
……
宋予衡揉着额头,分不清那个朦朦胧胧的轮廓到底是他还是容策,雁回拉着他起身,骤然把他从茫然的混沌中扯了回来:“青蔺给王公子、纪先生拜年了,祝二位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纪拂雪递给他一个红包,另两个红包分别给了容策、宋予衡:“钱不多,买糖吃。”
王拾雨有样学样,照葫芦画瓢,宋予衡捧着两个红包僵在原地颇有点手足无措,雁回道:“阿予喜欢吃糖,我不爱吃。”
王拾雨戏谑道:“你那是不爱吃糖吗?你那明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区区牙疼劳得梅觉晓为你亲自诊治,普天之下你怕是头一份。”
“非也非也,阿予头疼脑热可不是次次都惊动梅圣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明明是闲话之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纪拂雪适时岔开话题:“你和阿予最喜欢吃我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小时候一人能吃两大盘,我今儿多调点,诸位都尝尝。”
满桌子公子小姐,除了容策竟没有一个帮得上忙得,饺子包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状,湘君双手不听使唤不是这露馅就是那破口,索性自暴自弃磕着瓜子给众人加油鼓气。
宋予衡包的饺子算得上新学者中最好的,可他对自己要求高,横看竖看都不甚满意,把面皮团成一团烦躁地丢在面案上用帕子拭了拭手,容策瞥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在宋予衡的注视中缓慢的包了个好看的饺子。
宋予衡偏偏装作领会不到他教学的意思,三心二意的摆弄九连环,容策极缓慢的又包了一个,宋予衡倨傲道:“不会。”
容策显得有些焦躁,又取了张面皮,宋予衡握住他的手,大拇指沿着他的腕侧摩挲:“手把手教才管用。”
王拾雨阴沉着脸干咳了两声,碍于纪拂雪的警告没有当场发难。
宋予衡得寸进尺,摸到贴在腕骨凸起处的红豆:“殿下,知恩图报懂不懂?”
容策一怔,绕到他身后,俯身半环住宋予衡,把面皮放在他手心,轻托起他的手背,旁若无人地放上饺子馅,指腹贴着他的手指一丝不苟的捏好面皮边缘。
宋予衡没料到容策真的会如此尽心尽责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把手教他包饺子,耳根通红,硬邦邦道:“我学会了。”
容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低声道:“知恩图报,只能多不能少,义父手把手教我写字时可是抄了一整本策论。”